时隔一个月又七天,齐佳才再次见到她的丈夫。
孙远舟居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放在平时是绝无可能的。
约在一家黑珍珠江浙,人均七百多,齐佳屁股落座的第一句话:“报销吗?”
孙远舟看她一眼,眼珠子黑漆漆的,不言语。她悻悻地把头缩回去,想,反正是他掏钱,自己犯不着闲得慌。
孙远舟非常准时,定的六点半,他硬要六点出头就往包间里等,害得她坐如针毡,尴尬得在餐布下直搓手。
两人共处一室,对她有如上刑。
孙远舟向来沉默,他一沉默,她就忍不住乱想。她做贼一样瞟他,人模人样的,在回消息。
齐佳没问对方是谁,当然,她也没资格问,只要不是她妈,是谁都好。
她知道她妈好给别人当红娘,但她死也想不到,老太太的脸皮如此之厚,以至于求到孙远舟头上。
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端倪,比如生气或是厌烦,但什么都没有。他锁屏手机,闭目歇息,显然是忙了一天,累了,懒得搭理她。
手机平放桌上,屏幕朝天,显得尤其坦荡。
倒是她自己的手机出声了,很响亮的提示音,他眼皮都不抬,没听见似的。
她妈问她:“见到小董了吗?小伙子人怎么样?”
齐佳气不打一处来,不想理会,但又怕妈再去骚扰孙远舟,只能压着火回复:“人还没到,你急什么。回头详说。”
一米八,独生子,全款婚房,父母退休金过万,亏她能说得出口,更离谱的是,孙远舟还真能拉来个冤大头。
姓董,父母是孙远舟兄弟单位的人事,剩下的一概不知。
齐佳也不打听。
两年婚姻让她学会一件事,不必多问。孙远舟没有知会的,便是她无关考虑的。
孙远舟对她的容忍极为有限,耐心自然也少得可怜,夫妻就靠指甲盖那一丁点体面维系,耗尽了便各自飞。
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落下来。
但究竟是哪天,得孙远舟说了算。
齐佳心里一咯噔,她盯着他平淡的脸,脑袋空空。
她确实没想过,离婚以后她何去何从。向来得过且过的人不可能有深远大计。她能预料的,就是她继续拿着微薄的薪水月光,和妈妈挤在老破小里闷着脑袋过活。
孙远舟睁开眼,和她四目对视。
她发出了一声可笑的怪叫。他面无表情,喝了口茶水。
“什么事。”
“没有,就……”她话一梗,服务员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个高个青年,穿卡其风衣,挺时髦,和死气沉沉的孙远舟一比,精气神上年轻了一辈。
“孙老师。”
“太客气了。”孙远舟起身握手。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相当谦逊,甚至还笑了一下。这是齐佳从来没有的待遇。她一向说服自己是他生性不爱笑。
“就叫我远舟,不提虚称。这是我妻子。也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小董有股不拘小节的劲儿,笑了:“干嘛呀,他们又不在,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好。是我较真了。”孙远舟附和,递过菜单,“想吃什么,你们随意点。”
总共没几个硬菜,挤在在一张卡纸上。齐佳断定这顿饭自己是吃不饱的,她装模作样地摆摆手:“都听小董的。”
四菜两汤,孙远舟又加了个螃蟹八吃,齐佳一合计,完了,不止七百块了。
“我相亲好几次了,第一次遇到这么攒局的。”小董笑嘻嘻,她摸不透,用眼神探向孙远舟,他坐得笔直,就像把她屏蔽了一样,没反应。
“是这样,她表妹还在英国读书,明年才毕业。”孙远舟慢吞吞的,“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感兴趣,咱们就回国见面,没有缘分就当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