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在即,延龄堂内外装饰得富丽堂皇,廊庑下挂满了缀着花穗的羊角宫灯,灯面绣着精致的图案,夜风习习,波光涌动,夫妇二人披着一身光晕跨入堂屋。
屋内的人不约而同站起了身,各色目光打量过来,有尴尬的,有讨好的,还有些复杂难辨。
沈瑶熟视无睹,径直冲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奔去,“母亲。”嗓音清脆又喜悦。
老太太形容明显苍老不少,对上她的目光,酸气倒入眼眶,抬手握住她,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一是难过沈瑶被苛待,二是难过以谢钦的性子事情难以收场。
她压住情绪将沈瑶往怀里一拉,“回来了就好。”随后抬眸看了一眼小儿子,谢钦穿着甚是寻常,衣裳革带上甚至连花纹都不见,恭敬地朝她行礼。
老太太脸色黯淡,哑声道,“用膳吧。”
谢钦与沈瑶一左一右搀着老人家入席,沈瑶坐在老太太右边,下面依次是谢钦与三老爷夫妇,大老爷与二老爷夫妇挨着老太太另一面坐,管事嬷嬷张罗小厮丫鬟上菜,屋子里静若无人,只有细微的瓷器安放的碰撞声,个个呼吸都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大夫人掐着一手心的汗,悄悄瞥了一眼谢钦,谢钦脸色冷冷清清辨不出喜怒,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不同,虽说那日的事不地道,不过沈瑶不是没事么,不仅没事甚至还立了个功,被圣上封了一品夫人,夫妇二人风头无二,想必无暇计较那事,大夫人心神定了几分,只是到底心虚,谢钦抬起眼时,吓得她脖子一缩。
大老爷发觉妻子失态朝她凝视一眼,示意她别露出马脚,大夫人暗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惧骇,听到上首老太太说动筷子,这才拾起银箸,捧着饭碗心不在焉吃起来。
二夫人比她好不了多少,忧惧被抑在眼眶,几番想强颜欢笑挤出几句奉承的话,嗓子却黏住似的怎么开不了口。
她那日也是一时糊涂,担心殃及自己这一房的性命,没能拦住沈瑶,沈瑶离开不久,她便后悔起来,着人去追,可惜没追上,这几日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希望谢钦赢,保住谢家富贵,又害怕他赢了无法面对沈瑶。
二夫人算是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苦楚。
再看那沈瑶满面红光,二夫人不由露出艳羡,以前谢钦上头还有皇帝与太子压着,如今独揽大权,别说往后十年,怕是二十年内,朝堂是谢钦说了算,沈瑶真是好命。
二夫人重重掐了掐大腿侧,悔不当初。
上桌坐着府上几位长辈,其余晚辈都聚在两侧,隔着珠帘人影重重,鸦雀无声,就连平日顽皮的孩子大约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乖巧地不哭不闹。
一顿饭吃得格外压抑。
唯独沈瑶吃得津津有味,谢钦时不时替她剥虾,就连一块鱼肉都要去了刺才递到她碗里,众人瞧见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谢钦如此看重沈瑶,也就意味着那日的事无法善了。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老太太心情不好,吃了几口燕窝粥便搁下了筷子,众人也跟着停筷,沈瑶见状轻声劝道,
“母亲想喝什么汤,媳妇给您盛。”
老太太神色勉强,“你别管我,快些吃饱。”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放了筷子,老太太挪去罗汉床上坐着,二夫人连忙褪去手镯欲伺候老人家漱口,三夫人跟在二夫人身后,看着她麻溜又干练,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从何处着手。
就连平日从不献殷勤的大夫人也硬着头皮挽起袖子要去给老太太端茶。
老太太谁也没理,挥退三人,只让身边人伺候。
三位妯娌尴尬地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
下人撤下桌案,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在罗汉床两侧摆下圈椅高几与锦杌。
众人看这架势,便知有事,晚辈们三三两两迈着迟疑的步子站在下方。
老太太指了指右下首,与沈瑶道,“坐。”随后扫了一眼其余人,语气明显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