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是以宋红旗一声大喊开始的。
“谁啊?!鬼乱喊乱叫!”楼下被吵醒的邻居暴躁怒吼。一开始顺嘴想骂“鬼喊鬼叫”的,但现在羊城各个角落都有小红兵,有些人可不管什么实际情况,逮住一点“封建”苗头就要把人抓住狠批一顿。
楼下的邻居都听到了这声大喊了,宋家人听得更清楚。
宋建国和唐秀香从睡梦中惊醒毫不犹豫直接起身出来,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没想到客厅里安安静静,站正中间的小女儿和坐沙发上的二女儿面面相觑。
左右看看,没见到贼,心里安定下来。
唐秀香大呼一口气,接着就是一股火涌上来,狠拍宋红旗两下,压低着声音骂道:“大早上不睡觉你喊什么喊!”
宋红旗委屈,“我起来去上厕所,看到二姐坐这一动不动,被吓到了。”
披头散发的,她二姐头发还多,剪头发后就散着没绑起来,再稍微垂下脑袋只露出半张脸来,搁谁突然看到谁不怕啊!
唐秀香被气得一噎,瞪了宋雨晴一眼,“你也是,不睡觉在沙发上坐着干啥?”
“我昨晚睡得早,早上醒得早啊。”宋雨晴心道:九点就开始睡觉,早上五点醒,她这妥妥的八小时标准睡眠。
随即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因为我平时作息不规律,所以才掉到这个地方强制调整作息吧?
宋长征那屋突然有了响动,先是大宝哭了起来,接着就是凳子被拖拉的响声。
客厅上下铺也传来声音,宋知秋:“还早着,别吵了。”
宋红旗吐了吐舌头,她又不是故意的。
但被父母一瞪,就老实地按原计划出门去上厕所。
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捋思路的宋雨晴立刻起身跟上宋红旗。
她是绝对不会说自己大早上醒来也是因为尿憋的,但外面黑灯瞎火的,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
拥挤的客厅里剩下宋建国和唐秀香相视无语,整个家里唯独年纪最小的宋长民睡得喷香。
早上六点,各家开始有了动静。
要操持家里伙食的人最先起来,接着是要赶着去上班的工人和学生。厕所分男厕女厕,男厕在三楼,女厕在二楼。早上是最容易出现拥堵状况的时候,毕竟里面的坑位就那么六个。尤其是女厕,厕所外面都已经排了一个小长队。还有人骂里面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大多数工人都是八、九点上班,住在这附近的大多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及其家属,就算有些其他厂的,但大家的上班地点不算远,极少有家在这边,工作单位在郊区的,所以大家早上的时间都很充裕。
不着急上班的人排着队悠哉地和前后的人聊天。
大家最好奇的还是今早谁家大喊大叫,纷纷猜测是不是进贼了。一个开头,很快大家的话题就跳跃到了家属区最爱惹是生非的那几个小子,不知道是谁感慨了句“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搬到新家属楼啊”,得了一众的响应。
机械厂是羊城有名的大厂,工厂职工人数是比不上柴油厂、造船厂等几个省内数一数二的大厂,但机械厂在近五年内也发展成为了万人大厂。
随着厂区扩大、工人数量增多,机械厂在另一边陆续建了新的家属楼安置工人。他们这栋家属楼和后面三栋家属楼都是十年前修建的,那会儿人少,厂里的技术工都能分到房子。以前觉得这边的家属楼很好,住着小楼,有厕所,离外面的供销社也还算近,附近住的也是市里其他厂子的职工。
但现在厂里发展好了,厂领导建新家属区时规划得好,那边同样是楼房,但户户家里都有厕所、洗澡间,新家属区的中心位置有机械厂自己的供销社、肉站、菜站、托儿所等等,生活便利程度是这边旧家属区不能比的。
“等着吧,要么有人搬出来,要么等以后再建新楼才有可能轮得到我们。”
“这轮不轮得到谁说得准呢。”有人前后左右看了看,神秘一笑,“都是住在旧家属区的,王红兵就抽到了新家属区的房子。”
大家仿佛窥探到了什么天机,急忙凑近说话的人,着急道:“真抽到了啊?他是抽到的,还是升干部了厂里给安排的?”
这两者差别可就大了,本来厂干部能分到的房子条件就是比普通工人的好,像王红兵家原先只是分到了个单间的房子,通过置换才换到了个一室一厅的。现在他有两孩子,又要准备二婚,抽到的房子还是两室的。
虽然他父母也一起住,但只要在客厅隔出来个单间或者把其中一个卧室一分为二,就够俩孩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