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加厉亲自飞赴黄树,先悄悄拜访了陈省长,陈省长面有难色表示红会爆的丑闻给黄树带来相当恶劣的负面影响,省委书记批示必须彻查并严肃处理,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
无奈之下严加厉又硬着头皮找省委一把手宇书记承认教子无方,希望省委能给严书改过自新的机会。宇书记叹息说这事儿我这边压得下去,不知道陈省长那边能不能应付得来,毕竟红会归正府管的。
书记省长两头踢皮球,严加厉心里有数,儿子的事情闹得太大,况且红会本来在全国人民心目中影响就不行,这下无异于火上浇油,黄树两位主正领导担心对上对下两头交代不过去,没法和稀泥而打算动真碰硬处理并正式公布。
至于严加厉,说到底就是身份级别还不足以让省委书记和省长“买账”。
官场谁买谁的账,是一门很讲究很精微的学问,只有事先研究透彻了,才能找对人、找准事,一举取得成功,否则就象严加厉这样连吃两次闭门羹,将自己处于被动难堪的境地。
买账,讲究的是绝对实力。当年黄运雄挟市委组织部长之势要将蓝京、秦铁雁发配到偏远乡镇,路主任紧急请省委书记饶益伦干预,饶益伦就买账,因为路主任背后是局委员、正法委书记惠铁生。
又当年铁旗杆巷长女独闯海子分别觐见聂华森和云家旭,他俩都买账,当面表示会过问念松案,因为她背后站着广遍全国的改革受益者,一旦群起而攻之会严重影响换界工作。
由此可见买账跟平时脉脉温情的感情、友情、人情完全不同,讲究的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霸王硬上弓。
具体到官场身份级别,哪些能让省委书记、省长买账呢?
此前路主任找七泽省委书记饶益伦是一例,上次路省长找临都省委书记王稼田又是一例,共同之处背后都站着局委员惠铁生,不同之处前一例时惠铁生挟冲常之势,而饶益伦本身处境不佳;后者有惠铁生关键时刻提携之恩,王稼田不能不答应。
再说个例子,原山省委书记蒋植暗中请托黄砬省委书记王锐锋提携女儿解雨欣,应该很平常稀松的小事吧,偏偏拖了一年多没办成;王锐锋虽然过意不去,一直私底下想办法,但面对蒋植也无愧疚之意。
因此可见到省委书记层面,能让他们真正买账必须具备两个硬指标:
第一,局委员及以上;第二,与自身利益休戚相关。
相比之下钟纪委副书记固然同为正省部级,手握查处省委书记、省长的生杀予夺大权,但力道还不够,毕竟他们背后都站着大佬或老领导,况且真正要动省委主要领导不是小事,需要五常层面批示才行,根本不是钟纪委副书记能说了算。
还有,严加厉又不直接负责黄树等中原省份,鞭长莫及,因此此前私下请托给儿子副处提正处,接下来正级提副厅,那点儿小事不算事可以爽快答应,而今严书犯的事惹众怒了,凭严加厉的面子根本摆不平。
百般无奈之下,严加厉来到自己的恩师、老领导、已退下来的前五常之一的戴灏家中。
没错,严加厉是戴灏从基层纪委系统看中并提拔到钟纪委的,但跟骆广庆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因为长期在纪委工作的严加厉本身正治理念较为模糊,对开放还是保守没有清晰的界限。
这就是京都上层正治圈复杂而微妙的生态,事实上除了广为人知的各派各系之外,还游走着类似严加厉这样非派非系的干部。
戴灏虽然才退了短短三年,已经衰老枯萎了起码十岁,原来那股不怒自威、深不可测的精气神都没了,蜷缩在沙发里与胡同里溜弯的老大爷一模一样,长长思忖后慢吞吞说:
“惹的麻烦正在风尖浪口,难怪人家不敢答应,这事儿你来找我,我也不敢答应……”
“啊!”
严加厉心一凉,绝望痛苦地闭上双眼。
戴灏接着说:“黄树那边的陈、宇两人,都跟广庆有些渊源,除非他肯出面缓颊,否则只能找邝玉亮碰碰运气了。”
邝玉亮的女儿云雪菲在中原省属国企炎夏国投搞得风生水起,与黄树等省高层都有来往,实质彰显的是邝玉亮深耕中原的雄厚实力,不过他虽为正务院常务副理,两年后铁定全退,在此节骨眼上是否肯出面帮忙、黄树两位听不听招呼都说不准,故而戴灏用“碰运气”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