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太上不知跟大望四柱里,哪位学来的无赖德行,耍混道:“柴篌你说这些话时,牙不痒痒么,万亭芳可是牙痒痒,不信传他来问问?”
在场众人不解其意,跪在最前排的两宗亲暗暗交换眼色,柴篌见状,被刺激得两手猛然抓紧身上所搭薄毯,是了,他开始牙痒痒了。
日前万亭芳休沐,出宫后忽然不见踪影,至今毫无消息,看样子是落在了太上手中。
柴篌咬紧牙关,脸上仅存的血色刷然退尽,苍白虚弱得仿若会当场死掉:“太上此言何意?”
这厢听见两代皇帝如此对话,刘俪吾也忘记了抽噎啼哭,更准确些形容,她僵硬在了那里,甚至一时忘记要呼吸。
日前万亭芳出宫为她办事,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以为是柴篌所为,试探寻问时柴篌也并未否认不是自己捉拿的万亭芳,此刻看来是柴篌又骗了她。
骗她来陪她演这出戏。
“凭你头脑和手段,不足与孤玩弯弯绕,帝王权谋心计你且差得远,坦率些对大家都好,”柴睢任宗亲们惶恐跪满地,背着手再踱步回来至李清赏身旁站定,看向月亮门里,“孤最后一次问你,要指尖血做甚,滴血认亲?”
柴篌心中尚未组织好语言,刘俪吾暗暗松口气,只要话题转移开,不提万亭芳和她腹中胎儿,那她所有情况便都还有转机。
至此,在场只剩李清赏和大宗伯,没有在太上和皇帝的交手中低头避难,大宗伯双目半阖仿若入定,李清赏肆意观察屋里人,刘俪吾暗松口气,以及柴篌措手不及的隐忍反应,尽被她看在眼中。
在柴睢问罢后,皇帝犹豫须臾,仿若被逼得百般无奈,只好于千般不忍中吐露实话:“是太上逼朕,朕不得不说,宋地来了个人,要和太上认亲,自言乃是太上生父,事关皇家颜面,朕本不欲闹得人尽皆知,奈何太上不解朕用心良苦,步步紧逼,朕不得不和盘托出。”
他摇着头惋惜大叹:“呜呼!何至于斯?”
“真是够了,”柴睢像听到甚么笑话,冲另边跪满地的宗亲摆头,“乌乌泱泱喊这么些人来,你是不欲声张?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若是过头,得失难料。”
威胁之言也不必说得豪情万丈,或咬牙切齿,轻飘飘从太上口中讲出来时,比任何形式的狠话都让人害怕。
“太上心虚甚么,”柴篌仍旧那幅被掏空的样,以病中虚弱之姿,掩盖咄咄逼人之态,“可是不敢见那位宋地故人?”
针锋相对下,气氛紧张起来。
大宗伯静默不言,诸宗亲跪地不敢乱动,李清赏本最是担心柴睢,然而看着太上在这里半点脾气没发吓得宗亲跪满地,还能逗猫遛狗般,自如应付柴篌夫妇的拙劣刁难,她松口气,不紧不慢倒两杯茶。
一杯自己喝,一杯备给柴睢润嗓子,柴睢要撕掉那张绵羊皮,大杀四方了。
倒茶声在剑拔弩张气氛中显得突兀,引来对面大宗伯目光,李清赏刚端起茶杯,蓦然碰上对面老者视线,抿抿嘴有些胆怯,想把茶杯放回手边茶几。
孰料大宗伯又在无波无澜中挪开了目光,看向旁边柴睢。好奇怪,大宗伯每回要看柴睢,视线必先扫过李清赏。
“皇王,”大宗伯道:“近日外间四起谣言,老臣略有耳闻,天家血脉把关最为严格,老臣虽逐岁年高,却可保证接手宗府以来不会出真假之错,而今既有人寻上门,老臣以为,放任不理非是正解。”
月亮门里的柴篌,自然听出大宗伯话里话外,是在撇清责任和偏袒柴睢。
他心中对大宗伯万分鄙夷不屑,开口却殷切诚恳道:“大宗伯所言极是,朕也相信太上血脉正统,奈何软舌如刀三人成虎,坊间的谣言不可不面对,为着太上清白名声和天家颜面计较,朕以为有必要当着众宗亲耆老的面,见见那位自称太上生父的宋人。”
李清赏算是明白了,方才提的所谓心头血药引子,不过是柴篌夫妇绞尽脑汁所想,让大家亲眼见证柴睢与柴篌血液不融的把戏,孰料这个先入为主,揭发太上“假身份”的开幕环节,被柴睢撒泼耍赖,坦率直白地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