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知?拾了个礼,再道:“倘此人为官期间,结党营私贪墨巨大,草菅人命伤天害理,此男坏乎?”
“呼延为邕不是个好官,”柴睢自识字起便开始读历代朝事,对柴知?举的例子并不陌生,“他伏法后,他老母亲始终不相信儿子的恶罪,先哭瞎眼睛,后一命呜呼,故呼延为邕非当是孝子,此人不忠于民不孝于亲,岂与好人沾边?”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双全宰相呼延为邕,终究因贪欲而没能像其他开国功臣落好下场。
见柴知?笑而不语,柴睢问:“还有例举?”
柴知?又拾个礼,道:“按照您的推论,今有一人为一事十几载呕心沥血,一朝天灾人祸降临,使得事业飘摇,此人罪不可饶乎?”
柴睢不吭声,清澈的眸子静静注视少女。
常人见太上此目光该是心生怯惧,柴知?胆大回视过来:“今又一人,孝名扬,万众归心,而为除威胁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此人良善之辈乎?”
“小孩,”柴睢面无表情时积威摄人,慢语低声宛如照妖之镜,可逼世间一切妖魔鬼怪原形毕露:“你想为孤鸣不平那是你的事,不违德不触律,可你若敢诽谤那人,乃属十恶,不赦之。”
柴知?不仅不怕,反而嘴边勾起笑:“倘不是诽谤,您可敢管?”
“哪条?”柴睢眸光愈发压迫。
里外一片静谧,柴知?为确保安全再度左右看两眼,柴睢不动,也不说话,方才与这小孩说到好人坏人时,郑芮芳已在暗处退下了所有无关之人。
“就知道找您不会有错!”柴知?竟就这么双膝跪地,从怀里掏出封信封,打开来,里面破破烂烂一条绢帕。
绢帕上面血迹斑斑写满字,落款留有姓名和指印,是大内某位执事女官手书,通篇控诉皇帝柴篌恶行。
“她已不在人世,尸首不知所踪,”柴知?直勾勾望柴睢,尚且稚嫩的脸庞上尽是愤怒和悲怆,“她是聿川籍,小臣平日与她有往来,王府送来老家特产时小臣会送她些,她则回些亲手缝制的东西,倘太上愿垂闻,小臣细细说与您知。”
柴睢逐字逐句看手绢上所书,看罢折起放在手边桌上,道:“你所言这位执事官和当今发生肌肤之亲,且稍有时日,绢帕陈情字字泣血,可仔细看来,实则是执事官欲凭此事,受当今恩封擢拔,即便遭受毒打也不拒绝,可当今并无封赏意,执事心中生出不满,又不敢名言拒绝,最终招致祸事,可是如此?”
柴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稚嫩脸庞满是疑惑:“您的意思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今朝一切后果是执事官自作自受?”
柴睢眼眸半垂,静静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简直荒谬,”柴知?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嘴里重复言荒谬,片刻,再次鼓起勇气看过来,眼里似乎燃起最后丁点希望,“可那位姐姐身在深宫,那位来找,她不答应则是死路一条,答应了仍旧没有好下场,难道您想说这是她活该?”
“难道她活该为奴为婢,活该遭折磨殴打,活该死不见尸?难道一朝入了大内宫苑,这些都是她活该受?!”少女勇敢而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悲伤表情,眼眶微红,声音轻扬。
柴睢所言打破了少女固有的某些认知,叫人短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若您当真是这样想,”柴知?满目悲讽,摇着头煞是失望,“若您当真是这样想那可真是我看错了人,是毕姐姐看错了人,若真如此,您当得起‘中绥’二字。”
那位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大内执事官,姓毕名小。
柴睢慢条斯理把直袖袖口挽起一道,看向少女:“本可当你所言只是童言无忌,不料你变本加厉竟敢当面辱骂于孤,”说着扬声朝外,“来个人。”
“在!”暗卫长郑芮芳及护卫长侯郅风,双双佩刀现身。
柴睢没说话,指指少女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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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
大半个时辰后,刘毕阮收到飞书密报,把绢条上的蝇头小楷反复阅看,仍旧不敢置信:“柴中绥押个小孩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