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小东宫趴在转角的石围栏上,兴致勃勃冲这边喊话,“大冷天,您坐冷池塘边做甚?”
谢重佛吃醉酒,脸颊酡红,铁不承认自己是醉得摔倒在这里,朝阿睢摆手,使唤道:“坐池塘边自然是看鱼,去,给我找件干净的厚衣裳来。”
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身上,满襟酒气的衣袍并不厚实,被赶出来时没来得及穿御寒外罩。
小东宫眼尖,立马朝不远处招手:“随之,在这里!”
谢随之带了厚厚的大氅,赶来找自己醉酒的母亲,过来后边把大氅给谢重佛往身上盖,边耐心劝道:“您给阿娘服个软认个错,事情不就过去了,何至于大冷天坐在这里吹风?”
说着,她冲这边小东宫道:“阿睢你也别揣着手看热闹,过来帮忙扶一把。”
谢重佛被两个孩子扶起来,裹紧大氅嘴硬哼哼着:“我才不要轻易认错,谁让她成日里只知道忙饭铺事,随之阿睢你们记着,这错肯定是要认,但绝不毫无骨气地轻易认错!”
后来,小东宫听人私下议论说,大家都想不明白,随之阿娘只是个平民出身的普通人,即便经营家小饭铺,朝夕有所营收,却是不知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敢把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定国公爵谢重佛赶出家门。
阿睢以此问随之,随之想不明白人们怎会有此疑惑,理直气壮解释道:“她们是平等的两口子,又不是上官与下属,更不是贵族与平民,我娘为何不能赶我母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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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想过,你答应同我好,是因暂时离不开梁园的庇护,”柴睢心里叹,世人都说仁宗一脉多出情种,可惜自己并非仁宗正统后代,不仁善也不深情,“有时想到这些,我就能无限容忍柴篌,我怕万一他和刘·氏·父子倒台,你没了生存威胁,就会离开梁园,离开我,这就是我所有的心事了。”
她和李清赏之间,所有利用、被利用,试探、被试探,遮挡在了柴睢最先的心动之下。
是啊,她怎么就对李清赏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动了心?这女子既不体贴也不温柔,更不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人,甚至因为过于聪慧,还不时让人招架不住,若硬要说个优点来,那无非是笑起来甜美,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偏偏就挪不开眼。
李清赏被这些话说得沉默,久久答不上来言语。
片刻后,柴睢还是松开了怀里人,她将身躺平,心口一抽一抽地有些难受,说起话来照旧语慢声低:“事实总叫人无法直视,其实这样也好,倘有朝一日梁园不慎覆灭,你能走多远走多远,天高地阔,能忘记这段日子便更好。”
李清赏隐约间察觉到了甚么不同寻常,偏那感觉稍纵即逝,她甚都没抓住,贫嘴道:“那你是不是得赔偿我些甚么?总不能白同你好这么久。”
柴睢笑起来:“自是要赔的,赔很多。”
“赔多少?”李清赏好奇问。
“赔到视珍珠如土,金如铁。”【1】
【??作者有话说】
【1】“珍珠如土金如铁”——清·曹雪芹《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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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盖头下一个良◎
“小臣聿川柴知?,叩拜太上梁王千秋万岁!”
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作文馆学生打扮,衣着朴素,戴海蓝色儒学幅巾,簪花,一板一眼给端坐中堂的柴睢行稽首礼。
小丫头模样瞧起来并不扎眼,言行举止又落落大方,无有丝毫怯惧露出,柴睢唤起,赐座,问:“今年多大,及笄?”
坐进椅子里的少女稍微偏过身来,颔首答:“回太上,小臣明岁始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