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她都懂,一旦开口提起还是会倍感气愤。天地错勘贤愚便则枉做天地,柴睢骗她至此,还将她耍得团团转,岂能轻易将这厮放过。
柴睢更加疑惑,不知为何道歉还会道出问题:“并没有不让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我闹腾得过分,我明白,”李清赏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和柴睢发生如此大的分歧,“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勋爵贵人,最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掌控,说实话,我父亲当官多年,也多少也有点这般习惯在身,我真心明白。”
官·僚·之·者,牧于人上,久而久之,理所当然视世人为脚下蝼蚁。
“……”柴睢压根没明白过来怎么就被扣上如此大个帽子,歪下头来试图和李清赏对上目光,“倘李舍没有出事,他现在应该擢拔了庆城守备军指挥使正职,你照旧做你的官门姑娘;倘李舍在平乱中不幸战亡,被朝廷追封,你此刻也该是同其它英烈遗属般,领着抚恤,过着或富裕或优渥,至少是平静的生活,而非如现在般处处小心谨慎,缩在自己厚重到恨不能与世隔绝的壳子里,警惕戒备着周围一切。”
“或许吧,”李清赏垂眸看柴睢牵着自己的大手,话语已分辨不出真假,“或许我命该如此,所以这样也没甚么不好。”
柴睢摇了下头,清澈眼眸里疼惜深浓:“我们不曾一起经历过生死之重的挑战,所以你会觉得我和你好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在发现被我欺骗后,你气愤,恼怒,然后开始怀疑,这些都很正常,我理解,只是不知你肯否给个机会,让我试着来打消你的疑虑?”
坑李清赏入局虽是谢知方等几人干的“好事”,柴睢自觉因没有成功阻拦而也要承担责任。
太上心里清楚,李清赏在经历了一路颠沛流离和生死考验后,于心中垒建起一座坚不可破的“安全壳”,她缩在里面自保,对壳子外的一切敏感而警惕。
但柴睢想把李清赏从那个壳子里带出来,带到光明正大与鲜花盛开的地方来,过本就属于李清赏的生活,过那些她本该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
“……算了,”沉默片刻,李清赏摇下头,抬起脸看向柴睢眼睛,甚至安慰般拍了拍后者上臂,“算了,其实我也没甚么疑虑,你这样做有你这样做的道理,我理解,时晚,明日还要上山,赶紧些回去睡罢。”
人呐,“知道事会发生”和“事情摆在眼前”完全属于两码事,知晓柴睢的圈套之后,她对接下来的北山之行,已无任何避暑游玩的闲情雅致。
见李清赏拒绝得柔中带刚,柴睢大马金刀往板硬的床上坐了:“你不回去,我也睡这里,倘担心床板榻折,我睡地上也行,喊下面送来床被褥就好。”
李清赏倍感无奈,不知柴睢为何要胡搅蛮缠,她生气亦或不生气,似乎都不管用,哪个知太上皇王在闹哪门子不对劲,非要在这里同她拌嘴。
“休想把我同你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柴睢嘀咕着拍拍身边床铺,再问:“不是困么?睡不睡了!”
似乎不管李清赏独自在内心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绕不开柴睢,李清赏终于感受到了柴睢曾为帝王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可是,做过皇帝了不起啊。
李清赏拽住前皇帝胳膊,试图把人拉起来撵出去:“起开回你屋去,你走我立马就歇,堂堂太上皇王,有脸同平民百姓抢床躺乎。”
李清赏连拉带拽,柴睢不仅没被拉起,反而往后一躺,把李清赏一并大力带跌下来,跌砸在她身上。
“抢别人床固然不妥,孤抢自己夫人则谁也管不着,”柴睢两手搂紧,直接把人扣着动弹不得,在床板子吱扭扭声中软声求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床尾和不了就再调回床头去,我们吵架不隔夜好不好?”
“我们没有吵架,你不要胡乱定义,快些松开我,”李清赏扭着身子想挣开身上禁锢,她越是挣扎,床板子吱扭扭响得越欢实,听得人莫名耳朵发热,一声低斥脱口而出,“柴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