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郑芮芳欲哭无泪,“顶岗的人没拦李娘子,”她用刀把指向走道深处,“人已经在屋里了,谢大公子出来时,那张脸写满看笑话。”
“啧啧啧,”涤尘啧嘴轻叹,“你完了。”
——“你完了,这回真完了。”
走道深处那间屋子里,回过神来的李清赏感觉自己是大周
◎吵架◎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以为中那样钟意柴睢,她贪慕虚荣,耽于享乐,只是看上了柴睢作为太上梁王拥有的滔天富贵与权势。
李清赏躺在驿站逼仄板硬的床上,望着打了补丁的床帐顶迷糊地琢磨着。
俄而,她略感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下床板很硬,还有些老化,只要稍微一动,它就会发出细碎的吱吱声。
这是她在走道另头随意找的屋子,屋里摆设仅一张床,无桌椅无窗户,据说这是给最下等差吏住宿的屋子。
落雨声传不进来,又或许因为雨已停,屋里很安静,床边亮着盏酥油灯,弱弱照着四面光秃墙壁,李清赏无意间摸到戴在手上的戒指,一股荒诞感从她心底浓浓翻涌上来。
在梁园的那些日子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当时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荒凉。
梁园的柴睢,那个尊在九方万万人之上,三不五时满肚子坏水乱晃还腹黑嘴毒的家伙,像是自己在吃尽苦头后,为了犒劳安慰自己而于美梦中被构幻出来的人,以至于完美得让人疯狂喜欢。
只是现在,梦醒,她要回到杀机四伏的现实中来。
李清赏取下戒指,爱惜地认真看它,戒指上的宝石在酥油灯下泛着润泽的暖色光,初发现被骗时有多么生气,现在她就有多自卑。
离开是一直以来就有的打算,她暂时还无法带着昊儿走,国丈府势力手眼通天,跑到哪里都不安全。
谢知方说,他定会揭发刘氏罪行,让深埋于漆黑矿洞之下的灵魂得以回到温暖的家中,让为真相而奋战不惜献出宝贵生命的勇士得以安息,她选择相信。
哪怕自己秘密遇见谢知方是柴睢设的局,可除去信任这位由和大理寺少卿申沉拿着和公印信引荐给她的人,作为一个政治风云中的绝对弱者,自己别无其它任何办法可言。
“当——当、当。”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一长两短三声,不紧不慢,是柴睢:“清赏,开门。”
认清现实的李清赏不敢答话,攥紧戒指灭掉床边酥油灯,屋里没了任何光亮,走道上的灯在单扇门上投出柴睢颀长的身影。
屋里灯灭下去后,那身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片刻,柴睢再道:“既然还没睡,打开门我们好好聊一聊。”
李清赏在屋里装死不出声。“走罢,快走罢,”她在心里乞求着,“干脆利落走罢!”
“清赏?”柴睢再拍门,“别人此时皆已歇下,倘你不想我在这里拍门拍得人尽皆知,就把门打开,我们聊聊。”
太上说到做到的德行李清赏早已亲身领教过,讪讪应声道:“太晚了,有甚么事明日再说罢。”
“你把门打开,”孰料她给的回应反而让柴睢更坚定,“再不开门我就撬门了。”
撬门而入只会更尴尬,李清赏权衡之下还是起身将屋门打开。
在门刚打开巴掌宽时,柴睢怕里面人不让她进去,发挥当年打下的童子功,将身一闪挤进屋,并在李清赏阻拦不及之中熟门熟路点亮酥油灯。
“做错事的是我,躲起来不敢见人的为何是你?”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合灭火折子顺手把它扔在酥油灯旁,声色温柔地问。
太上也知是自己做错在先,说话半点不敢语气生硬,惟怕把人彻底惹恼。
李清赏拙劣地摆手否认,趿着鞋子坐回板子床,捏着手拘谨道:“没有躲着不见人,只是赶路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柴睢居高临下把她看,目光最后落在那光秃秃的手指间,心里一沉,似有若无的酸涩断续往喉咙处撞。
太上此刻只觉阿照说得半点没错,暗地里的爱别人又看不着,那些看不着的爱意从来最算深情,也偏偏最不值钱。
“駮神铜矿的事,你兄长的调查结果整理成证据上交大理寺,内容你也知,”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影子被酥油灯拉得很长很长,长得投到墙壁上一大截:
“刘氏等势力之所以趁国内灾害,利用矿难煽动百姓发起暴乱,乃是因为他们与东厥签订契约走私铜,铜矿出事,他们赔付不起巨额违约金,于是为掩人耳目转移祸事,主导了民乱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