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睢磕得险些咳起来,喉头骤然一痒,她飞快挣脱了那个闯进她领地的“客人”。
“咳咳!”太上偏过头,手肘捂嘴咳出声,还没换过那口气,忽被人用含笑的强调挑衅道:“你不是要亲么,就这呀。”
柴睢反手捏住她两颊,轻而易举捏得她嘴巴微张,上下牙合不住。
柴睢把近在咫尺的脸庞认真看了,好奇问:“这是在通衢上,行来过往许多人,晚上借宿北山驿站,你如此挑衅,是想……”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幽而含情的目光已足够说明一切。
论耍流氓道行深浅,李清赏挑战失败,颓松口气将额头撞在柴睢两根锁骨中间偏下处,低嚎:“厚脸皮果不是一时半刻能练成,你摸,我手心里全是汗。”
柴睢握住她抬起来的手,笑道:“你答应我来北山时可没有这样怂,”她把她搂进怀里,“事到临头说害怕,晚喽。”
“我能不能不去拜见圣太上?”李清赏猛敲退堂鼓,亲亲柴睢侧颈撒娇,“不去好不好?”
柴睢态度坚定:“丑媳妇总要见婆母。”
“我不丑,你才丑,你最丑,你是柴丑丑。”李清赏可以怂,然绝不在相貌上退让半步,尤其对方是柴睢时。
这不知从何而起又实在算是可恶的胜负心。
柴睢有些不喜“柴丑丑”这个绰号,咧嘴问:“为何你是甜甜而我就是丑丑?”
李清赏一扬下巴:“谢夫子比你好看。”
柴丑丑无情地推开贴着自己的女子,别开脸不服气:“你倒是能找个比随之还好看的人来。”
李清赏被她逗乐,继续故意道:“舒督总剑眉星目也好看!”
柴睢干脆哼地转过身去,肩膀抵在车窗旁望向外面一望无际的苞米地,以及不远处轮廓逐渐清晰的村落建筑:“你没见过我赵大爷,不然怎会如此没见识。”
她赵大爷名讳曰长源,熙宁年有名的俊后生,人称“汴都第一公子”,男女在他面前无不逊色。柴睢少时曾在状元阁见过赵大爷十九岁状元及第的等身画像,那模样才是真正的俊美风流。
据说史官奉旨修撰柴周历代进士名录时,都忍不住在书里评价赵大爷“貌甚俊”,翻遍瀚海史书,刻意被记录容貌长相者凤毛麟角,足见赵长源相貌之俊。
“你不要在想象中去为尚未发生之事设置障碍,”柴睢在比较轻快的氛围里,随口开解道:“否则会越想越胆怯,甚至选择放弃,而实际上,一切或许并没有你以为中那般艰难。”
涌进来的风变凉快起来,透过车窗可见铅黑浓云正自东往西压,雨将至,通衢上行人亦变多,不远处,写着“北山驿”三个官体大字的招子高高飘扬,李清赏抬手指它:“嗟乎,是进亦忧,退亦忧,何时可得乐耶?”【1】
太上御驾中有三位青壮上御卫策马先朝坐落在村舍中的驿站去,随后又两位府詹事模样打扮的中年女子和男子纵马朝驿站去与驿站官吏对接。
柴睢往外扫一眼,随手放下车帘:“我只见过一个做到‘先忧而忧,后乐而乐’的人,那便是赵阁老,连我相父都说自己不如赵阁老,你么,更实在不用强迫自己去学那些所谓圣贤之道,你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在身,做不到许多事才是正常。”
若做到,无人可知其中有多少血泪与得失。
李清赏没出声,在光线昏暗下来的车厢里静静看柴睢,做贼心虚,她听来这几句劝慰之言,只觉暗含警告。
“瞅甚么?”隔竹帘往外面驿站门看去的人转头看她一眼,拉了她手,淡淡道:“要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天亮再上山。”
“你说过了,我知道,因为要下雨了嘛。”李清赏不敢与柴睢对视,眼睛往别处瞟,含糊应着。
话音甫落,外面已起山呼之声,太上亮明身份所到之处,人海山呼不过是寻常。
太上往来北山并不频繁,每下榻北山驿,用度行仪照一品大员例即可,见过皇帝簿卤的李清赏已对太上简约的仪仗习以为常,只是今次这北山驿站里,接待官身者不止梁园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