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大掌事官沉稳,这几句话说得并不急乱,李清赏仍旧感觉出哪里有不妥,谢舒二人不曾同时在这般大早时候来找过柴睢,她转头去看衣屏前的人,不期然四目相对。
有甚么东西从柴睢眼里一闪而过,快到李清赏来不及看清楚,柴睢用指节搓了下眼角,冲涤尘摆手:“知了,洗把脸便过去。”
合璧带着几个婢子有条不紊整理屋子,涤尘拾个礼退下,柴睢伸个懒腰去门边盆架前洗漱,困倦懒散地同李清赏说话:“随之好像同于漪白处上了,小土豆这些年算是没白跟在随之身后当小尾巴。”
“是不是出甚么事了?”李清赏追问道,柴睢鲜主动与她闲聊别人的事,而当柴睢有些紧张时,这人嘴里话便不知不觉多起来。
“不算大事,”柴睢擦干脸,再给脸盆换上干净水待李清赏用,“无非还是朝廷里那点糟心境况,你下午下差我去接你罢?”
李清赏将信将疑看她,跟着过来洗漱:“倒是不用去接,我自己回来就行,总感觉谢夫子和舒督总这时候来找你,有些不对劲。”
柴睢笑,戳了下她脑袋,打消她疑虑:“倘若真是有急事,我还有功夫在这里慢吞吞洗漱,慢吞吞和你说话?别瞎想。”
很快,洗漱收拾罢的柴睢出门离开,尽管已是很努力压下那份凝重,尽管周围无人察觉出太上与平时有何不同,李清赏确然敏感察觉出些许……硝烟味?
两个时辰后,中午,延寿坊公建女子学庠:
天温似比昨日还要炎热许多,教舍前空地上,虚空之气被酷日炙烤得扭曲变形,九个学生忍耐着暑热在教舍里吃饭休息,李清赏和盛春波坐在差房书桌后各自进食。
天气过热,人没甚么胃口,即便“蒲夫子”在斜对面大快朵颐,李清赏依旧兴致缺缺挑着碗中米饭按粒吃,沉默许久,她感叹道:“那夫子不在,近来也没再听说甚么朝廷里最新发生的事,咱们吃饭时连个消遣都无。”
那溯健谈外向,为显自己人脉广消息灵,常在用饭时给大家讲些新鲜发生的朝廷大事。
盛春波已不止一次领教过李夫子的套路,再不长心说不过去,顿了下,她含糊道:“朝廷近来大事,不就是罢免内阁首辅么,昨个下午我回家,走到我家巷子口时,还听纳凉的街坊邻居们在聊这个。”
李清赏啧声:“不该没其他大事罢,内阁首辅那样大的官,他被罢免,难道不会牵连其他甚么人?”
“牵连了啊,”盛春波一摊手,“童山长不就进去了么。”
李清赏无奈闭了闭眼,实话实说道:“今早我刚起来,谢夫子与舒督总便找上门,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他两个从不曾同时一大早找上门过。”
便是去冬柴睢密谋事情时,谢舒二人亦无有过这般赶早。
“哦你说这个,”盛春波继续顶着满头大汗啃她的麻辣鸭脖,辣得嘴唇血红,“华盖殿大学士刘文襄和武英殿大学士李耕,昨晚被三司联合下狱了,你听说过刘文襄和李耕罢。”
“听说过,如雷贯耳。”未进梁园而暂住在和公处时,大理寺少卿申沉为让她相信和光,曾给她说过内阁的七位主事官员。
首辅一人,总裁阁务,位同尚书;大学士六人分领六方属务,与首辅共计国事,官阶虽不高,位同尚书。
李清赏忍不住拧眉:“和首辅、和公已然罢官,两位大学士算是受到牵连?”
说着又自问自否地摇下头:“无论是否算是受牵连所致,内阁本有架构皆是要遭到几波冲击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具化直至今天才被搬到象舞朝堂明面上,上下那些人皆算撑得很不容易了,皇帝如坐针毡忍得不容易,臣下煎熬中坚持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