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
余烬发现自己开始流泪,很多很多的眼泪,天?空也湿漉漉的开始落下雨滴。那些?咸涩汇成溪流又聚成江河湖海,她像是坠入深水里。方珩在叫她,她的表情有?些?慌乱,她伸长着手臂,像是要抓住她的手,可她还是落下去?。
余烬没有?动?也没有?挣扎,她知道都是假的,她在梦里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发梦。可她想不想醒来,她想再看她一会儿,再多看她哪怕一眼。
窒息感……
烬烬,醒过来……
窒息!
醒来!
余烬呛咳着翻身坐起?,她发现自己竟真的泡在水里。她跪趴着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摸到了集装箱熟悉的铁皮。四周的水依旧疯狂往里灌渗,像极了古时候的水刑。
她挣扎的站起?身,感到集装箱的下坠。她找准方向?猛的冲撞向?铁皮,却只有?徒劳的闷响。
水越进越多,漫过大腿腰腹,攻上胸口?脖颈。空气越来越稀薄,余烬仰躺在水里,大口?的呼吸。终于,最后的空间也被海水卷席,整个世界陷落在海水里。
余烬不禁苦笑,结束了么??
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自己剩余的生命,竟然要以分秒来计。
她想起?方珩,想起?刚刚戛然而止的梦境。是她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方珩拼命想要叫醒她,她刚刚就应该醉死在沉梦里。可方珩刚刚那么?慌张失措的想要唤醒自己,一定是很舍不得她死掉的……这么?想着,余烬瞬间又为这点虚无缥缈的爱意开心起?来。其?实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也回不去?了,所?以无论死在哪里,都没有?太意外。更何况她原就向?往大海,能?睡在深海里,于她而言真要算得上一场善终。
可是,也不是没存那么?一点点飘渺的希冀,也许不会死,也去?能?回去?,哪怕是远远的看她一眼。她都能?继续下去?,不会行尸走肉,不会了却余生。
可是好难啊……
这真的,太难太难了,白苏。
像是稚童成长里的每一次挫败,她蜷起?身子,头深埋进膝盖里。最终自己也没能?帮上那个女人,一点用也没有?,废物一样。她就这么?安静的死在了迈向?她的第?一步。
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呢?她知道她要去?找她吗?她知道她又不听话自作主张了吗?她知道她拒绝了她给她安排好的人生吗?余烬想到白苏,想到她永远挑着抹玩味笑容的红唇,想着她皱起?的眉和明明灭灭的烟头。
算了吧,还是不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了,否则她又要骂她蠢、嘲讽她不自量力了。
她最好到死都以为自己拖她的福,和女朋友把小日子过得特别?开心,特别?幸福!那样到了天?上,自己就可以笑话她白苏才他妈的是全世界最蠢最傻的女人了。
鱼烬
四肢一点一点失去力气,眩晕感和窒息的刺痛在颅内爆炸。哪怕已经决定赴死,可身体求生的本能却迫她死死咬住这口气,不让它泄出半点。
余烬不知道自己又撑了多?久,她觉得像是有一万亿光年。突然?奇迹一般的,水退了下去,空气舔吻着她的脸。
她像是新生儿贪婪的吮吸母乳,余烬伸长?脖颈,拼命的吸气,再呼出。
水位落的更低,齐着她的腰线。重力也压将下来,余烬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水中,双腿酸软的不像是长?在她身上。嘴里是苦涩的咸腥,肺部如?针刺一般的疼。
可她没死,她还活着!只要活着……活着就太好了!
水位没有再退下去。余烬听到?海浪拍打而过的声音,集装箱摇摇晃晃,她也随着颠簸,像是被人推搡着前行。一如?她前半生。余烬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沉闷的磕碰,她感到?自己在向上爬升。箱底的水也终于倾了个干净。模模糊糊的,她听到?外面传来人声,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还有孩子的声音。
集装箱终于定?了下来,那种仿佛踩在云上的飘忽感彻底消失,脚踏实地的感觉如?此美妙,可余烬刚站起来就吐了。她呕的停不下来,明明肚肠已尽空。可恶心?的感觉像是不退的浪潮,她的灵魂落在了沙滩,周而复始的摇摇摆摆,起起伏伏。
很快,集装箱被人从外面打开,像是拆开一个巨大的礼物。余烬被突然?照进来的光亮刺的眯起眼睛。她发现自己立在一个土坡之?上,打开的箱门像是巨大的方形画框,框出碧波万顷和如?血残阳。
有那么一瞬,余烬被这纯粹的美震慑的忘了呼吸,她像是狂热的异教徒,愿意为信仰朝圣献祭生命与魂灵。
“版扣款康……”(你还好吗)
余烬怔了下,扭过头这才看到?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皮肤黝黑,眼睛却白亮。头上包着一条暗绿的头巾,长?长?的垂下一节,搭在肩膀上,看起来干练洒脱。小姑娘的身量不高,一身迷彩服肥肥大大的套在身上,袖子高高的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
而在她手里,标准的四十五度角朝下,握持着一|挺|冲|锋|枪。
余烬摇摇头,她听得懂简单的越南语,但不会说。
“你能说英语么?”她问小姑娘。
“可以的。”她上下打量着余烬,一口英语歪扭着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