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踏在虚空中,碾碎一切的黑暗与空寂围绕周身。他半阖着眼,神态冷漠。
“明明是如此渴望之人,这么轻易就放手?”没有得到太宰的回话,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虚幻的身体如雾漂浮在男人身边,引诱着他的欲望:“你甘心吗?”
人影的手上浮着一块冰晶,只是看着目光就不由自主被吸引,随后被海量的,无法承受的记忆淹没。
太宰终于有了反应,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仿佛一个普通人在看年幼的孩子,除了他的眼睛依旧冰冷。
他轻佻的问道:“哦呀,没有选择你期待的方向,失望了吗?你不断追问的样子跟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他眯着眼,笑着:“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无法赢过他,败者的烙印会在你身上,连时光都无法清洗。”
空中的虚幻身影不算凝视又散开,似乎被太宰勾起了心绪,但这剧烈的变化只有片刻,不过数秒,那道虚幻的身影停留在原地,眨眼的瞬间拉长涨大,最终成为坐于高处的华美女子,她刻意伪装出的声音恢复正常,威严,冰冷,睥睨着男人:“再一……来是我小看你了。”
“是啊,他的回忆在我初入这里时已经在我脑海中过了一次。”太宰低声道,长生种近千年的时光,漫长的,让他恍惚。“说到这里,我还应该感谢你,不然恐怕我根本没有接触他过去的机会。”
那些跌宕起伏,只是看着都心惊肉跳的日常太宰看了一次又一次。
而真正看见幼小的景元那一刻,太宰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回忆,是由回忆铸成的监狱。
这条平铺在他面前的回忆之路似乎出现了无数个分叉,这些分叉又最终融合在一起通向同一个未来。
太宰站在这条路的路口,神色冷静的看着一场战争。
他看着龙尊降临战场,看着从天而降的炮火,看着一位狐人少女毅然决然投身其中,用脆弱的身体撑出狭小的安全,而代价,也是自己。
太宰记得这个少女,总是陪着镜流东跑西逛,会给小小的景元带来冰激凌。
这场战争并非是终结,没人能放下少女的离去。
有人想要复生她。
这究竟来源于对友人的不舍,还是无能为力的愤怒?
亦或者,对力量和自我的傲慢。
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的挣扎,不甘,到了最后,这些来源于个人的情感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战争在罗浮爆发。
太宰就站在这场回忆中,他看着景元的目光坚定,从未有过动摇。
直到一切停歇,景元独自一人返回家中。
庭院杂草丛生,其中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树木变得焦黑,歪扭的砸向一旁的石桌。
太宰就在一旁看着,他看着景元缓缓坐在树下,向后靠着仰着头,单腿曲着,手臂搭在上面,疲惫又悲伤。
他不说话,那双好看的金眸无神的看着天空,看了许久,好像在等着什么。
太宰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没能制止他们,或者别的什么。
他只是回忆,他没想着景元能回答他,况且,答案他也早就预料,就在他准备起身,走向下一场回忆时,他听见了景元的轻喃:“不后悔,我保护了我们的家。”
太宰知道景元本该是听不见的。
这一问一答,超越了时空在此刻显现,让太宰心中猛然窜上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将心肺都挤压在一起的落寞和悲伤。
他站在景元的身前,看着自己的影子遮在他的身上,一个人仰着头,一个人低着头,无声中对视着。
等着太阳浮现,他的影子一点点划过地面,从景元身上移开。
从今天开始,景元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能肆意欢笑的少年消失,将军景元站在罗浮几百年。
景元看着熹微的晨光,长长吐了一口气,随后将脸埋在手心里揉了两下。
一声闷闷的,带着哽咽的声音从手心内泄出,很小,很轻:“我不后悔,我只是,想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