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真是会让人失了理智。
屋里只一盏小巧的古铜台灯,隔着最外层的琉璃瓦罩映出昏黄的光,将她此时的轮廓又晕了几分。
周亭岸退休前在京大教历史,颇负盛名,平时也爱收藏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栋小院的装修风格其实说不太清,既有中式古朴又有西式陈旧,唯一带色彩的就是这些别出心裁的小摆件。
温姝宜靠在床头,目光在台灯上流连。
“你喜欢?”
周怀生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在这时候却显得格外蛊惑人。
他见温姝宜看得认真,主动跟她讲起这件东西的来历。
“是爷爷的眼光,有一次全家去法国旅行,他在一个古董店里淘到的。”
温姝宜摇摇头,“我只是在看上面的花纹,想到你那个碎了的花瓶了。”
其实想花瓶还是其次,主要是惦记起喻卿了,前两天她还能时不时跟温姝宜通话,这两天连消息都不回了。
梁粟倒是时常跟她汇报情况,说喻卿这两天身体好了许多,都能跟她一起去画室画画了,温姝宜虽放心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但到底也是这几年来唯一一次离开喻卿。
总是不放心的,何况今天又看到了不好的人,她眼尾的愁思实在显而易见。
“你想回去的话我们明天回京平。”
周怀生看了一眼窗外,他们还没拉窗帘,玻璃窗外的世界萧肃安静,黑暗中无数雪花密密麻麻的飘下来。
这场雪,似乎更大了。
“但我还打算明天去帮你出气,他后来把钱还了吗?”周怀生很快将目光转向她。
其实他方才在外面就有很多事想问,尤其是听了她那么多委屈事后心里更是生出些怒火,想要第一时间给她撑腰,尽管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周怀生还是不想就这样放过。
从前她只有自己,如今他在她身后,任何人也不能损伤她一分一毫。
“他一直想让我投资他的工厂,让一个小企业在北县做不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周怀生思索着,脑中已有了初步的构想。或许在京平还要废些力气,但在北县,他有无数种方式让那位费总主动求饶。
“不用,他后来还了,就是你刚来北县的时候。”
温姝宜开口拒绝,她不希望再从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之前问过我妈,她恨不恨这些人,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周怀生没作答,只静静听她说。
“她说她谁也不恨,过去的事就该留在过去。”她话里有些感伤,也是联想到自己,语气加重几分。
“可我总觉得我是放不下的,或许是我不够豁达吧,我什么时候修炼成我妈那样的就好了,对什么事都不在乎,自己受过的苦流过的泪都能转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过去了,反正在我这是很难过去的。”
她神情认真的讲述自己的观点,周怀生听得酸涩,将她揽到自己身前。
“不管过不过得去,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
他表情严肃,不外乎庄重宣誓。
她内心温暖,因他这句话感受到久违的踏实。
温姝宜微微抬头,看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没忍住亲了他脸颊一侧。
“晚安。”
说完这话,她又飞速缩回自己的地方,把被子蒙过头顶,以此隔绝他过分热烈的视线和逐渐变红的耳尖。
她不是会表达的人,这些年独来独往习惯了,心也逐渐生出锋利的围栏,仿佛谁先往前走一步到她跟前,她就要痛彻心扉的先刺痛一番。
年少时,温姝宜对周怀生曾有过那么一瞬短暂偏离的情愫,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拿他当半个家人亦或是心灵上的依靠,但现在,她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