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云昭将玉璧和书拿给她看。李明达将琴搁在膝头,两指拈起玉璧,借着残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她辛辣点评:“阿耶说巢剌王是兄弟姐妹中最丑陋的,果然如此。”她是制作人皮面具的高手,就算脸被压扁成薄薄一层,也能分辨出原主相貌美丑。
李明达将玉璧往李云昭手上一丢,“不必有顾虑,尽可以打碎。大唐的命数,由你我而定,由我朝历代天子而定,由这天下万民而定,如何也轮不上我这不成器的四叔而定。”若不是为了取信于李嗣源,她真想现在就打碎。
李云昭点点头,“我原也不信这什么龙脉。”
李明达拾起那本《推背图》,翻看几页,眼睫颤动,“这是……我师父的字。”她很快也看到了第十象以后的异常,心中暗赞师父果然了得。
预言之道,不可不信,不可尽信。若真有如袁天罡这般逆天改命之人,那预言极有可能与真实不符。
这些变动竟也被师父预料到了。
李云昭望了望渐渐隐没的夕阳,“阿姐,我们该走了。”《推背图》的事来日方长,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原安危。
“这些东西,你们从哪买的?”姬如雪一剑劈开侯卿手中的鲤鱼灯,里头的火药洒落一地。她面色凝重地问那来找她理论的妇人。
“这是官府送给百姓的社火节福利,你们,你们要自己去领嘛。我们的就让给你了!我们不要了不要了!”那妇人见面前这美貌少女一言不合动刀动剑,被吓得不轻,举着被抢了玩具哇哇大哭的儿子慌不择路逃跑,撞上了好几个行人。
阿姐蹲下身,捧起火药灰烬,赞美道:“焊魃制作火药的技术又有进步咧。”
姬如雪望着满面笑容的人潮,他们手上几乎都提着一只精美的花灯。她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说,这些都是……”
“没错,确实很麻烦。”阿姐负手而立,总带着几分天真笑意的脸变得淡漠,矮小的身体爆发出无法忽略的惊人气场。
萤勾道:“我要走了,你们走不走?”
“姐姐,好久不见。”
“废话少说。这些火药一旦被点燃,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若不想明天我来给你收尸,就赶紧走。”
侯卿不为所动,“她拜托我的事,我不能不管。”
萤勾用看怪物似的目光盯了弟弟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原来你是认真的。”她原以为弟弟只是随心所欲,兴之所至,想体会一把爱情的滋味。
侯卿的潇洒是独一份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又能掌控全局,好像什么都不挑剔但又无比追求品位,不追求清风明月但又自在得坦坦荡荡,脱离了红尘气但又不似仙人般孤高。
这样逍遥自在、无所拘束的弟弟却把对一个姑娘的承诺看得无比重要,怎能不让她惊讶呢?
侯卿在姐姐面前难得有些窘迫。他不自然催着姐姐,“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你若想出城,尽早走。晚些李嗣源应该会封城。”
萤勾笑道:“那我不走了,我留下来看看弟媳。”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这老铁树开花呢?
“……你才见过她啊。”
萤勾怒道:“那是阿姐,不是我!”
今日的太原城确实无比热闹,城正中央的晋王府中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应该说,他才是晋王府真正的主人。
李存勖怀念地望向眼前这座府邸,看见有人迎出门时,下意识将兜帽压低遮住眉眼。
来人五十岁上下年纪,面白无须,微微发福。他看见李存勖后明显一怔,随后欢喜地抓住李存勖的肩膀,两手不住颤抖。他流泪道:“少主人,没想到您真的还活着……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老朽还以为……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恶作剧。”
李存勖低声道:“张叔,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进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