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阿勒,龙可羡终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上充满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像两只眼睛都浸到糖汁里了,亮亮的,龙清宁看着,觉得有些刺眼。
龙可羡该是一柄无往不利的重器。
铁血,无情,翻天覆地。
爱会拖垮她。
龙清宁不要爱的,那是太奢侈太悬浮的东西,宛如捣衣时浮在水面上的泡沫,看起来五光十色,实际上不堪一击。
龙可羡不爱她也没关系,龙可羡最好谁也不爱,只爱她自己。那样会很孤单,而孤单是笼中雀才会考虑的东西,龙可羡生来是搏杀的鹰,孤单是她最好的清醒剂。群狼环伺,在性命跟前,孤单算什么。
但是龙清宁算错了。
龙可羡要爱,而且,她看起来只想要一点点爱。
若是她贪心点,要天下人的爱,那都算得上好事,偏偏她只想要那个人的爱。
风摇雪枝,龙清宁眼下覆上层阴影,她望向远天,没有说话。
短暂相见之后,龙可羡跟着旗手往褚门去。
因为在南域领过兵的关系,龙可羡的,因为北境爆出的火星只有一颗,战事仍旧焦灼,越来越多的将领死在战场上,雪化了,露出来的还有暗红色的土壤,留给三山军的时间不多,他们需要拧成股绳才能抵御外敌。
他们叫她少君,即便没有王都册封,也默认给她北境王的待遇,全军上下没有不服气的。
敌军不是没想对付她,但不管是单打还是列阵,都没在龙可羡手底下讨到好,为了不让对方避战,龙可羡戴上了面具,战场上常常能见到这样的景儿。
战鼓响时,一匹快马率先杀进阵里。北蛮子的哨兵使劲儿舞旗传递消息——好消息,对面只来一个人。坏消息,对面北境少君。
从春到夏,酷暑来临前,龙可羡都策马奔跑在广袤的战域里,只是她越来越不开心了,休战时,会沉默地望着南边。
那双麂皮靴早就穿烂了,上边密密麻麻都是刻痕,阿勒没有来,送出去的信也没有人回,她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崽,抱着烂靴子一坐就是一天。
她还在等。
良药
春末夏初这段时日,空气暖而不燥,龙可羡在龙宅小院里养伤。
这是数月以来,龙可羡第一回重伤,也是数月以来第一回退下前线。
军中的大夫陈包袱不能随她来,族里便请了位大夫来为她治伤,龙可羡很配合,即便不管这伤,过些时日它自然就会愈合,但因为这位大夫是龙清宁关照过的,故而苦药汁她喝了,长银针她扎了,除了有些昏沉爱困,其他也没有什么不舒坦,她喝药一贯是如此的。
养伤到第三日,停了药,困劲儿稍散,龙可羡便拄着刀鞘,一瘸一拐地去了驿站。
驿站不远,和龙宅隔着两条街而已,可才走出街口,却仿佛一脚踩到了另一界俗世。
龙宅坐落在山脚,高门朱户秩序井然。
驿馆扎在小巷里,矮墙灰瓦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