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吃到快要结束时,高桢从篝火架上取下一块无人动过的、尚且鲜嫩的牛肉,端了一杯羊奶,轻轻放在郁姬的帐外。
“明日巳时一刻,我军拔营。届时,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元武六年,三月初一,丑时初。
婠婠正在熟睡之中,忽然被外头的一阵嘈杂响动给吵醒了。
因为睡前服用了安神汤药,所以她睡得格外沉。
萃澜也是好生不忍心地才将她摇醒。
“娘娘,陛下要回来了。约摸里的路,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婠婠哼哼了两声才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陛下?陛下……麟舟!”
她借着萃澜搀扶的手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陛下回来了?”
帐内点起了灯火,她隐隐约约看见萃澜眼底欣慰的笑意,跳起的心才猛然安了回去。
“战事……还顺利吧?”
萃澜笑道:“都顺利、都顺利!娘娘安心啊。陛下今夜射杀了乙海可汗阿那哥齐,魏军将士灭突厥王廷!这夜过后,料想突厥数十年内都再无力与咱们为敌了。
——哦,陛下,陛下他是回来歇息的。两三日,陛下两三日都没合过眼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的。”
婠婠啊了声,从床上起了身,在烛火的照亮之下换了件外衫披上,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正在梳发之时,营帐的门帘就忽然被人掀开了。
晏珽宗满身血色地走了进来。
婠婠起身迎他,“你回来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几下褪去身上的甲胄,然后巍峨如山的身躯便径直倒下,直接在榻上睡了下来。
“婠婠,我太累了。”
“今夜可否不洗漱了……”
累成这样回来,竟然只是为了和她说这话。
婠婠心疼得紧,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使了个眼色,命婢子去吹灭帐内的蜡烛。
皇帝身上的味道着实着实算不上好闻。
尸体和血液的腥味,马匹的味道,各种干草和灰尘的味道,还有他自己身上的汗味,全都凑合到了一起,混杂着散发出来。
而婠婠日夜歇息的这张床榻,因为被她睡的时间长了,都沁上了她身上柔软的体香。
他一身狼藉地躺在榻上,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很快便睡着了。
黑夜之中,婠婠慢慢垂下了头趴在他身边,像只乖顺的小动物轻轻蹭着他,握着他的手掌感知着他手上每一处粗糙的薄茧。
“我爱你。”
“我是爱你的。”
她极轻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