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虽然都是被他祖母养着,但是太后还真没有溺爱过孙儿,更没有叫他被养得无能不中用。
聿儿三岁时,便有垂拱殿当值的学士们过来教导皇太子简单地开蒙习字,暂且教他的都是些简单、常见的字眼。
太子学得都很快,一般三日的时间他就可以牢牢记住几个字了,甚至还能背下一两段通俗易懂的文章段落。
他才三岁啊。
璟宗以为圣懿妹妹和皇帝也是亲兄妹,以为他们是真的血脉乱伦生下的孩子。
不过既然孩子不受影响,母亲身边又有女儿尽孝,他多一个字都没说。
一家子热热闹闹,直到了八月,将要给太子聿过三岁的生辰。
能健健康康地过到了三岁,意味着这孩子又跨过了一个坎。
终归是上苍眷顾的。
而且……也意味着婠婠过了产后三年,可以思考着何时再要一个女孩儿的事情了。
八月初的时候,一直以来贴身照顾皇后的女医吏薛娴又来向皇后复命请安。
带来了现在坊市之间刊印的《女医》书一卷。
这是这些年里在皇后主持之下,宫里宫外精通女科疾病的医者们联袂编写的。
自从自己也生过孩子之后,婠婠便深知女子怀孕生产的不易。她怀孕时屡屡折腾,状况百出,还不是因为有举国各地经验娴熟的接生嬷嬷和医女们照顾,才让她顺顺利利、母子平安地生下孩子。
可是她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因为她命好,托生了一个好胎而已。
寻常百姓之家的女子有妊,恐怕整个孕期都没有闲钱和闲工夫去请一次平安脉,生完孩子之后也不会有人来给她们护理、调养身体。
薛娴还告诉她说:“臣自小长于民间,见过许多妇人明明是平安生下孩子的,可是三日五日、十来日之后也会猝然过世。幼时不明白,长大后后知后觉地晓得了,大约是产后的恶露、感染和血崩无人过问,产妇们在被窝里捂上了十来日,也就不中用了。
——能光在被窝里捂着的,还是命好的。多少人刚生完孩子还要下地干活、操持家务,亦数不上来呢。”
她又说,“娘娘您知道么,更有一宗叫人听了心酸的,是时人百姓都说女子月中的病症是秽疾,什么恶露之类都是极脏污的秽物。所以女子们不敢请医者来贴身照看,医者们若是男子,大多也不愿近她们的身。了不得是驴头不对马嘴地开上两幅安神汤补汤,喝了之后是死是活也无人在意。
而且,多少人糊里糊涂被爹娘嫁了、到婆家生儿育女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照养自己。”
婠婠听了之后许久都抑抑地喘不过气来。
后来她便自己从小金库中掏出银钱,请来许多颇有经验的医者们编撰《女医》之书,将女子月事里、怀孕分娩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大小毛病以及处理应对方法都写在上面,语言文字尽可能做到通俗易懂简洁明了。
后来刊行在书肆之中贩卖,价格也压得比同类的书籍要低上许多。
虽则普通读书人家的女子可以买来看一看,但因为婠婠知道请不起医者照看的民间百姓更不可能真的买齐了书,所以这些书,皇帝是硬性下诏要求那些所谓的“乡绅”“里正”“村老”家中必须备齐两卷以上,供村中人无偿借阅翻看。
这些里正村老们平日在村中都是什么德高望重之辈,在哪都摆着架子受人尊敬,每逢年节时所收的好酒好肉都不知几许,何况叫他们都必须买书呢。
在皇后的要求之下,皇帝几年前还曾发布诏令,鼓励民间女子学医,并且倘若有妇人专职接生之事的,即民间所称的“产婆”,只要每年按照规定接生了多少的婴儿,就可以免去她这一年要交的所有的人头税。
她想,她总可以为别人做些什么的。
聿儿的三岁生辰,婠婠并没有给他过得太隆重正式,宫宴的规格也没有太过奢侈。
不过晏珽宗亲自下厨给儿子做了一小碗的长寿面,叫孩子吃了。
他生辰当日,晏珽宗和婠婠带着孩子去京郊处最高的一座山上登高望远,一家三口一起看了一场十分震撼的日出。
因为今年有镇西王夫妻回京陪伴,所以太后也十分大度地表示她的生辰也不用过的太热闹,简单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