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杜丽娘这一生最为自由的时刻,便是在那枉死城做孤魂野鬼的时候。
鬼可虚情,人需实礼,只要为人一日,便难逃束缚。
杜丽娘于心中长叹,眉宇间是已经甚少展露出的愁容。
隐忍一生,她不愿再随他人之愿,受他人摆布,可她又知想要跳脱世俗,实乃难中之难。
柳家二子看出母亲并非十分坚决的模样,忙笑着道:“父亲多虑,不过是前些日子您同母亲拌嘴,母亲生了些闷气,待过几日便好了。”
“您二人是世间有情人典范,谁人不知二老事迹?您二人恩爱一生,怎会临老临老却要分离?”
听见这话,杜丽娘与站在门口的柳二夫人齐齐皱眉。
谁能想到,往日盛名竟是如今扼在脖颈上的枷锁呢?
无论是那劳什子恩爱之名,亦或贤惠之名,都好似长进皮肉中的尖刺,令人不敢碰触,更别妄想拔除。
杜丽娘深深呼气,对这无法掌控,难以改变的命运摆出了妥协之态。
“罢……”
“母亲。”
柳二夫人自屋外走进,到杜丽娘身边轻声道:“您生辰所需的东西儿媳已经备好。且媳妇也想问问母亲,此次生辰三位妹妹同妹夫都要归家,这男女眷是否要分桌而坐?”
“不必。”
柳梦梅大手一挥,拍下板来。
“那爹娘不日便会见到几位妹妹了。”
柳二夫人将话岔开:“说来,今儿媳妇见到了二妹妹。”
见自家夫人有话与母亲说,柳家二子忙将柳梦梅哄了出去。
不愿在儿媳面前失态,柳梦梅忍住心中不满,走了出去。
柳家二子无奈叹息。
他也不知怎的了,年岁越大,父母之间越是水火不相容。
抬头看向柳二夫人,他以眼神示意对方多多安抚母亲,最好能让母亲就此安静,别再搅闹下去。
不入祖坟,若真传出去外人还不知会如何猜测,说不得柳家清名,他的官途便要戛然而止。
柳二夫人看着他,不曾点头,只是轻轻挥手让他照看柳梦梅。
待二人出去,柳二夫人方坐在杜丽娘身边。
“媳妇今日去见二妹妹了,本想着带她去见我兄长,并询问去苏杭一事,哪想那头地动,我兄嫂急忙离开了。”
“那……”
杜丽娘皱眉,柳二夫人轻轻摇头:“母亲不必担心,二妹妹并未因此受挫。”
“她反而想得开了。”
“二妹妹说便是乞讨也要去苏杭,媳妇就劝她留在家中。那等勇气都生了,日后怎会拿捏不住一个江子良?”
杜丽娘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欣慰。
“再任性的孩儿,也有长大的那日。”
柳二夫人闻言笑着点头,眸中既有认同,又有失落。
可如今并非她忧心自己的时候,将头转向屋外,柳二夫人低低道:“母亲,不知媳妇可否问一句,您当真不想与父亲合……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