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他说,家里只是个空瞧着好看的花架子,底子是半点不丰润的。
这般境况也是由他夫人嫁入柳家后,方缓解许多。
他夫人出身官宦世家,陪嫁丰厚,这些年打点家中致使阖府上下一心,日子过得愈发顺遂,倒让他忘了往年那些个旧事。
今日父母相争,他才想起不少。
“母亲……”
“如何?”
杜丽娘转头,见次子面上欲言又止时,在心中缓缓叹息。
她此时,心境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孩儿,便只瞧他面色,她也能猜想出一二分,无非是为了些铜臭之物。
夜深吹起了风,杜丽娘忽然闻见一阵花香,她莫名恍惚,仿似又回到了初次游园的时候。
那时她满心想寻一蟾宫客托付花期,痴痴盼望才子出现可将她带离牢笼一般的闺阁生活。那时杜丽娘畅想的未来,并不似今日这番模样。
杜丽娘抬起手虚空一握,好似想要触碰那不可琢磨的、无形的命运。
闺中时候,她所想象的生活,远不是这般。
她所想象的是来日得一良人,这良人将她护于羽翼,娇宠非常。二人亦可琴瑟和鸣,白首不相离。她所想象的生活是温热的、沸腾的,而远非如今这般滑稽、冰冷。
牡丹亭下芍药栏边,花香下托付是的她杜丽娘对未来美好幻想的渴望。
那份渲着姹紫嫣红的梦境,不能、也不该沾染着铜臭。
当年她所畅想的未来,夫婿不是日日计较蝇头小利的吝啬之人,更不是贪财好色,无法承责的软弱之徒。
自然,她也曾在那场梦境中勾勒过未来子嗣的模样。
她想过,她与柳梦梅的孩儿必属龙凤之姿,人间一流。
她想过,若是生了男儿,便让他与柳梦梅学习锦绣文章,来日蟾宫折桂做风流状元,若生了女儿,她便教她读书知礼,贤淑古今。
她曾将一切美好浇铸在那场耳鬓厮磨的梦境里,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它会褪下自我臆想的红蓝黄紫,变得苍白且糜烂。
昔日美好被铜臭被贪婪,被欲望冲刷,她这才看清最下头的那一层丑陋底色。
杜丽娘缓缓收回手,看向次子。
“我知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虽令我痛心,但为娘见你为枕边人出头,反倒有三分欣慰。”
“母亲这话何意?儿子不懂。”
柳家二子轻咳一声,面露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