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面上对舒朗这个荣二公子客客气气的,可舒朗能感觉出他们对他出现在这儿的疑惑,见他们说话带上几分小心谨慎,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实在的,若不是大哥主动提出带他来这一趟,这种饭局舒朗一辈子都不该参加,因为这是独属于家主以及继承人和心腹之间的饭局,席间一言一行皆可能成为家族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但荣舒堂却道:“诸位叔伯但说无妨,守光不是外人。”
很明显今日这些人聚在一起,并不是真的来吃饭的,见荣舒堂这般说,其他人便没了顾忌,只将舒朗当成个背景板,开始说起正事。
舒朗坐在大哥旁边位置,低眉顺眼,好似一片心思全部放在了眼前的吃食上,完全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实际上该注意的重点他一个字都没落下。
就见有个大胡子放下筷子,瓮声瓮气道:
“伯爷,张之兰今早被我们控制住了,一时半会儿掀不起风浪。可如今这样他们先挑事,咱们跟着平事,实在太过被动,只要老伯爷一日不歇了心思,便有无数刘之兰,王之兰等着咱们呢,防不胜防啊!”
不用说,老伯爷指的荣桥那老家伙。舒朗夹起一筷子鱼肉细细挑了刺,慢慢咀嚼,心里盘算此人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看来老管家说的丁点儿没错,荣桥不仅没将他手里的人脉交给大哥这个继承人,还可劲儿指使人给大哥拖后腿。不过听这意思,老家伙没占到便宜就是了。
舒朗随手盛了一碗骨汤放在荣舒堂手边。
这一桌子人,大家都有吃饭的功夫,就荣舒堂要一直听下属汇报,打从落座,筷子没沾到过嘴。
荣舒堂端起汤碗缓缓品尝,再抬头时,面上看不出恼怒和不忿,十分平静道:
“辛苦柳叔了,这事还得辛苦您再盯一阵子,之后我会想法子处理。”
随后又有个长相十分斯文,只眉骨处生了一条长长的疤,叫他无端多了几分邪气的男子放下碗筷,温声道:
“您叫属下联络之人的名单都在这里,选择支持您的,和态度暧昧不明的,属下都做了标记,您看看。”
大胡子一听就不高兴了,拍着桌子嚷嚷道:
“都是老侯爷的旧部,一个锅里搅饭吃,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被人一鼓动就忘了谁才是主子了?他们是不记得当年在老侯爷跟前发的誓了吗?”
斯文些的并不恼,还是那副很温和的语气劝道:
“人心易变,古来如此,少了他们也没甚,这不还有咱们在伯爷身边嘛!”
荣舒堂将名单打开细细翻看一遍,拿笔又圈出几个名字递还给斯文将军:
“这几人重点关注。”
顺手还给弟弟夹了几筷子素炒,叮嘱道:
“病刚好,吃点清淡的。”
舒朗眼睫低垂,边往嘴里塞清炒菘菜边琢磨,看来祖父留下的人手,大哥还没完全掌握,有些人生了小心思,至于是哪些人,目前大哥这头还处于排查阶段。
说到底,都是大哥身上这爵位来的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整个京城能在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从正值壮年的父亲手里继承爵位的,大哥都是独一份儿。不管是大哥还是荣桥,亦或者手下那些跟随,依附伯府而生之人,都没有准备好。
加上荣桥在里头使劲儿充当搅屎棍,让下头不知内情之人心里难免多想,一时不知该继续追随荣桥那个老伯爷,还是转投荣舒堂这个新伯爷。
眼下的荣伯府,很有点儿分裂的架势,一个不好就要元气大伤,此为内忧啊,舒朗在心里感叹。
好在眼前这些人对大哥是真的衷心,有他们鼎力相助,大哥不至于太难。投桃报李,舒朗亲自动手,给在座之人每人盛一碗汤递过去。他什么都没说,做的十分顺手,做完了继续低头吃菜,一桌人却对着他目光变了又变。
荣舒堂将一切尽收眼底,借着端碗的动作掩住唇边不明显的笑。
杯盏交错间,又有个笑起来十分爽朗的中年男子,做文士打扮,拱手对荣舒堂道:
“近来十一皇子的人屡屡上折子弹劾老伯爷和您,私下网罗了不少罪名,真假难辨,朝中几位大人对此颇有微词,陛下选择留中不发,态度不明。”
其他人听了纷纷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