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现在,看着窗边的雨,他会想到雨夜柏沂是怎么躲进自己怀里的,自己是怎么为了让柏沂忽视雨和柏沂做爱的。
又例如,在看到现在的时间时,会想起以前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回家了,和柏沂一起窝在沙发上耳鬓厮磨或者吃饭看电视。
亦或者,因为喉咙的干渴,想到了多汁的葡萄,想到了自己让柏沂喂水时的表情。
还有,手边放着的那支笔,和当初签下定制戒指的预约的表格时是一个牌子的。
最后思绪总会跳到柏沂给他看的那个男人那里,忍不住想柏沂在他面前的样子,会不会比在自己面前要更加放肆更加自在。
如果可以,陆临散有一百一千一万种方式能强迫柏沂留下,一百一千一万种方式拆散柏沂和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他并没有,他甚至连调查和自己分手后柏沂的近况的意愿都没有。
陆临散不想看。一点都不想。
如果更早地了解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这种假设并没有意义,陆临散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翻来覆去地想。
这种平静无趣的日常一直持续到又是一个月过后,柏霖打电话给陆临散,告诉陆临散一个消息。
——柏霖在医院探望柏沂。
等回过神来时,陆临散已经开到柏霖给的那个地址那里了。
……事到如今再去看也没什么意义,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而已。但身体不受控制,擅自动了起来。
陆临散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柏霖在耍自己,比如柏沂其实还有事要和他聊,比如柏沂改变主意想要找自己算当初强暴的账,比如柏沂和那个人不顺利想要回到自己这边。
但打开门后,陆临散看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柏沂:目光呆滞茫然,表情迟钝,身体瘦削。
接下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不,其实很清楚。
只是陆临散不太愿意回想。
柏霖把事情查清楚了:柏沂和陆临散分开后一周陆临散才对外宣布两人分手,而在这一周前,在柏沂离开陆临散的第三天,柏沂被陆临散得罪的人找上门了——他们以为两人只是吵架而已。其实他们只是想找点茬,然而柏沂在挣扎,于是争执见不小心打到了柏沂后脑勺。
柏霖指了指他买的果蔬篮里的葡萄,没什么表情地说:“他说一会有人要吃葡萄,等那人过来后才一起吃水果。”
柏沂是个骗子。
陆临散总能分辨出柏沂的谎言,因为柏沂很单纯。然而在柏沂说出那句“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你”的时候,展示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出柏沂在撒谎,疏于判断。
结果就是他被骗了,骗得很彻底。
真该死。
该死的谎话精。
该死的陆临散。
柏沂认不出陆临散。柏沂认不出任何一个人。脑外伤导致的谵妄让柏沂认知功能大副下降,注意力无法长时间集中,思维紊乱。
柏沂呆呆地看着门口,眼神涣散,在等着某个人。陆临散告诉他那个人到了,柏沂却看着他的脸说他在撒谎,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但总之他想和那个人一起吃水果。
直到饭点到了,陆临散哄柏沂吃饭,柏沂突然落下眼泪,说那个人大概不会来了。
那个人并不喜欢他。
之后就是漫长的治疗,因为受伤的位置很要命而且当时没有及时就医,以及柏沂情绪低落,进度很缓慢。柏沂或许认为自己处在一个无法认识的空间里,相当不安。因为记忆力受到影响,柏沂往往会忘记三秒前的话题,时常混乱。
不过最终还是在变好,柏沂慢慢开始亲近陆临散,似乎认出了他,只是依旧没有恢复记忆。按照陆临散的预计,再花一年柏沂就能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不过完全恢复那就只能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