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燕丹着了平民的衣服,头戴竹编斗笠,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因为已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燕丹酝酿了太久,长久的压抑使他从未用力呼吸过一口新鲜空气。
这次出逃,从赵嘉入秦,再到嬴荷华被绑去韩国。
燕丹与赵国赵嘉,韩国桃夭乃至楚国人昌平君暗中交易,他已将咸阳城中所有的时刻与路线,乃至郊区的阡陌小路都探测清楚。
对于此次出逃,他已有万分的把握。
但自他到秦以来,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不可能丝毫不着急,不焦虑,连同他喉腔里的唾液都变得黏腻。
“太子,”田光压低了声音,“这昌平君尚在王宫,恐其意有变。”
燕丹缓缓地注视了前方,咸负刍阳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他的发上,夜间寒冷,将手中的缰绳都冻得僵硬。
“先生与我不早知道他会如此么?”他不慌不忙地扶了斗笠的边沿,“既然昌平君这么快就能理直气壮地背叛我们,那我又怎么能甘心就此放过他。”
田光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的质子有着冰雪一样寒冷的性格,也有着凌冽霜风般的意志。
从邯郸到咸阳,命运将他推入一次又一次的困局,但他从未想过屈服。
田光顿声道:“我听鞠武先生言,当年若不是现今的楚王负刍从中作梗,太子与秦王之间可能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昌平君作为负刍之兄,不与我们同心,确实不意外。”
燕丹听田光提起嬴政,提起负刍,过往的许多东西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不紧蹙紧了眉头。
寒风吹过他衣袍,燕丹很快回到当下的一切。
远处的火把聚拢成一条星星点点的链条,朝着他们快速移动。
“太子,不出您所料,秦军果然来了。若是我们今日真听了芈启之言,出了城门,恐怕已被这些弩手团团包围。”
燕丹嗯了一声。
等到秦军将燕丹包围。
燕丹抬头,压低的斗笠下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他眼中神色很淡。
毕竟这是他谋划好的计策,要让昌平君付出背叛他的代价。
他已准备好说辞,就等着嬴政来召问他。
但下一秒!
远处的红光越聚越小,一个秦兵手上火把的焰色往前面为首那人的墨色官服一晃。
这不是廷尉丞。
而是李斯!
李斯?
他没死。居然没有死?
燕丹良久才确定那略带病态的廷尉,不是新换的官员,而真是李斯。
——
翌日
雪风已经停了,自韩非下狱开始,这些天许栀一直没有好生休息过。
她的意识尚在迷迷糊糊,却听到门外的絮絮叨叨。
谁一大早就来叫她??
“人不休息会死的。真的会死。”许栀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