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记忆中那个游刃有余到令人讨厌的模样相比,沈裕如今看起来更为病弱些,也更温和些。
瘦削的身体仿佛撑不起那月白色的宽袍广袖,神色却依旧从容,仿佛怎样的困境都无法令他失态。
容锦见他穿花拂柳而来,忙上前相迎:“你怎么来了?”
“有客登门,我总是要来见上一面的,”沈裕覆上她的手,含笑道,“今日尚好,无妨的。”
见她依旧犹豫,又轻声道:“我略坐片刻,便依旧回去。”
容锦这才点了头,与他并肩而行,不留痕迹地稍作搀扶。
芦雪亭距此处并不远,已摆好美酒佳肴。
厨房知夫人有孕后,着意改了菜单,其中有好几道酸甜口的菜,皆是容锦能入口的。
筠竹在园中追来跑去玩了半晌,气喘吁吁的,她并不怯生,好奇地看着新出现的沈裕。
谢秋桐轻咳了声:“这是沈相,不得无礼。”
“不必拘泥。”沈裕微微一笑,温声道,“我先前已听锦锦提过筠竹,说是玉雪可爱,十分喜欢,若是得空可常来家中玩。”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格外简单。
筠竹既喜欢送了自己发簪的美人容锦,又喜欢眼前这位温润儒雅,恍若画中仙人一般的“沈相”,当即便朗声应了下来。
正如沈裕自己所言,他并没留太久,以茶代酒饮了一杯后,便又回听竹轩去了。
这一番折腾,仿佛就只是全了礼数。
谢秋桐对沈裕的行事早有耳闻,想明白这一节后,深深地看了容锦一眼。
她自然不觉着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沈相另眼相看,归根结底,不过是看在容锦的面子上罢了。
容锦并没留意到这点,只是放心不下沈裕,待他离开后又嘱咐翠微:“若荀大夫得空,请他看看。”
谢秋桐又与身侧的春夫人交换了个眼神,欣慰之余,又不免伤感。
她们的小徒弟确实嫁了个好夫婿。
若是能平安顺遂,诸事无忧,就更好了。
容锦从前并不觉着自己身体不佳,可这日分明未曾劳累,等到将客人们送走后,竟也觉着乏了。
“你现在是有双身子的人,自然与从前不同,何况身体底子也虚。”容绮搭着她的手腕,想了想,又额外叮嘱道,“但也不能总是躺着歇息。”
她前年曾见过一例,是镇上富商家的女儿,怀了身孕后每日只做两件事,吃了睡、睡了吃。
结果胎儿太大,等到临盆之际,险些连命都赔进去了。
虽勉强救回来,但也伤了身体根本,往后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容绮越想越觉着不能这样下去,盘算着,给她订了一整套调理的章程,从饮食到每日的散步运动,密密麻麻地写了两页。
容绮的字不随她,随颜青漪。
因有时看诊的人,又或是催得急,就容易写得龙飞凤舞……
简而言之,也就是潦草。
容锦原就乏了,一看这两页纸更是头晕眼花,却又不敢跟容绮争辩,寻了个借口便要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