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的葬仪办起来也容易,比起孝贤皇后逝世那年引起的震动,实在是轻省许多。当然朝堂上还是有些许风波,有个叫李玉鸣的御史上书“请行三年丧礼”,却被乾隆痛骂巧为援引、居心叵测,然后这位头铁的御史大人就被革职并充军伊犁。
不管他是否真因为继后发声而遭迁怒,皇帝此举却也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勉强封住了悠悠之口。于此同时,那拉氏一族被拨回镶蓝旗并改为公中佐领,皇后的侄子讷苏肯亦被降为三等侍卫,堂堂后族顷刻凋零,委实令人不胜唏嘘。
可对十二阿哥而言,也如同壮士断腕,往后这些族裔休想打着皇后娘家的旗号作威作福,自然也就牵连不到十二阿哥。郁宛不管皇帝此举是否为保护永璂,但她希望乾隆还是有点慈父之心的,就算那拉氏的倔强在他看来是种悖逆,可如今人死也都烟消云散了,实在不该牵连下一代去。
唯独诺敏脸上颇有愁容,她阿布跟额吉很担心会牵累自己,而永璂昨日更是亲口说出,不如由他请皇阿玛下旨退婚?如此两边都了却心事。
诺敏气得甩了他一巴掌,掉头就走了,现在还闹别扭呢。
郁宛难免扶额,“十二阿哥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他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吗?”诺敏气鼓鼓地道,“我看他把我当成嫌贫爱富的胆小鬼了。”
因着法事还没做好,她不便立刻回家去,只能将就在郁宛这里躲一躲,又嘱咐别告诉人她在这儿。
没多时,永璂也找来了,带着一头凌乱不堪的毛茬子,野人似的——孝期不能随便理发,难为诺敏不嫌弃他这副模样。
他迟疑着请教郁宛,“贵妃娘娘,诺敏姑娘在这儿么?”
他都称我为姑娘了,可见是要划清界限。诺敏在屏风后愤愤想着。
郁宛问他,“你当真要跟诺敏退婚?”
永璂垂头,“我是为她好。”
谁知道皇阿玛的怒火几时才会停息,而他也不想无辜的人因他而受累。
郁宛叹道:“永璂,你害怕么?”
永璂怔怔道:“我自然不怕。”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额娘离开,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牵挂,他如今只想保护能保护的人。
“那你凭什么认为诺敏会害怕?”郁宛略略正色。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连这点同甘共苦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做夫妻?干脆大难临头各自飞好了。
“我……”永璂讷讷不言,“只要她快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你我还怎么快活?”诺敏飞快地从帘后跑出来,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除非我同意,你休想把我撇下。”
永璂脸上渐渐泛起赤色,终是赧然点点头。
*
郁宛虽不觉得皇帝会这样无理取闹,可秉着做媒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还是给乾隆去了封信,委婉暗示了下他的意见。
其实不能算写信,应该算回信,因为是乾隆先寄给她的——自从得知她每回秋狝都会给留在宫里的庆妃等人寄信后,皇帝竟也戏瘾大发,玩上了鸿雁传书的把戏。
当然信里没有一字提及那拉氏,全是啰啰嗦嗦讲述他在木兰围场的见闻,言语里还颇埋怨她没把舒妃带走,简直跟蜜蜂似的,每日在耳边聒噪没完,害他打猎都不能专心了。
郁宛看着这些小学生日记似的流水账,十分怀疑乾隆是否被魂穿了,还是犯了老年痴呆,屁大点事有什么好向她禀报的?
庆贵妃这个两性专家就微微冷笑起来,“万岁爷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想你,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暗示呢。”
郁宛讶道:“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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