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并非那种不怒自威的管理者,根本她就没什么气势,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就连让小桂子请几位管事来,面上也是客客气气,极尽寒暄。
她甚至不说查账,而是“看账”。仿佛就是眼睛累了,叫她们过来搭把手似的。
可众人哪里敢看轻她?这位豫主子在宫中资历并不算深,又有蒙古娘家这个天然劣势,却能步步高升,一举跃至贵妃之位,甚至稳压了愉妃舒妃一头,若说她没半分本事,怕是难以相信。
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万岁爷肯叫她理事,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帮豫贵妃树立威信了,她们若在这关口蒙混瞎闹,万岁爷知道了,能轻易饶过她们么?
更别提内务府各部罅隙久矣,这个嫌她油水捞得多了,那个嫌她屁事不干坐享其成,如今好不容易能逮着机会参死对头一本,自然踊跃非常。
郁宛一说要她们帮忙看账,忙不迭答应下来,个个深信自己清白无暇,只有旁人才是祸国殃民的禄蠹。
等从晌午看到黄昏,几个管事俱累得腰酸背痛,郁宛才让小桂子客客气气送她们离开,从始至终浪费的也不过几杯茶而已——反正给乾隆喝也是白糟蹋。
郁宛气定神闲带着账册去启祥宫。
庆贵妃刚补完觉起来,脸上还有些海棠春睡后的慵懒,红得异样,见郁宛来得恁早,讶道:“这么快?”
她以为最少也得两三日才有定论——这人算数的本事比她还差呢。
郁宛笑道:“我不比姐姐勤勉,我是惯会偷懒的。”
因把她适才的巧宗儿给说了。
庆贵妃佩服不已,“难为你想得到。”
这法子还真是妙绝,她毕竟是刚学着理事,再怎么刻苦,总有生疏错漏的时候,还不如内务府的老油子来,原本这些人就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岂有不挟私报复的。
郁宛道:“也亏得她们见识短浅,若拧成一股绳来,我还不能各个击破。”
换做她是内务府的管事,必定得先私下里跟同僚商量一番,再看看如何应对,以免物伤其类唇亡齿寒,奈何团结自古以来就不是件容易事,历史上闹罢工的成功率都不高,更别说这些人大小都算个官,自然只为自身利益打算。
庆贵妃草草翻看了一遍,惊喜道:“当真比我还算得仔细些,咱们这就奏请皇上发落罢?”
郁宛以前没发现庆贵妃这么天真,真真是在文人风骨里浸淫得久了,她笑道:“咱们能查出的,万岁爷难道查不到么?内务府积弊由来已久,姐姐以为万岁爷为何不发落?”
要撵走一波人,底下起码得有得力的补上来,不然那空缺谁来收拾?至少在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这些蛀虫还不能轻易辞退。何况要沟通宫里宫外,就免不了长袖善舞往来打点,只要能办好自己分内的事,即便稍稍贪墨一些,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只眼——当然,要是闹得太过分,就非发作不可了。
郁宛道:“咱们如今不过是给皇贵妃娘娘提个醒儿,到时候她想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咱们自当支持;她若是隐而不发,咱们也只好装不知道。”
说来她不过是二老板,何苦干那些得罪人的差事?何况她若是办得太好,保不齐魏佳氏还疑心她想篡权,郁宛深谙摸鱼之道,反正碍不着她过得舒服就是了。
庆贵妃叹道:“枉我饱读四书五经,倒不及你看得明白。”
郁宛朝她挤眉弄眼,“姐姐看的是四书五经么?你那分明是……”
还未说完,庆贵妃脸更红了几分,忙上来捂她的嘴,“不许浑说!真是愈发爱胡闹了。”
郁宛撇嘴,若阿妹在此,定得给她唱首《假惺惺》,做得说不得,也忒霸道。
两人谑笑一阵,重新打了水来匀面,郁宛便问她:“怎么皇贵妃娘娘这胎格外精心些?都不怎么见她出门了。”
以往怀胎的时候还劳心劳力,片刻不耽搁料理公务,如今膝下已有了一位阿哥两位公主,她反而对此胎分外在意。
庆贵妃叹道:“她这是想弥补遗憾呢。”
魏佳氏总-->>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