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日,京城传来噩耗,弘曕贝勒病殁。皇帝听后默然良久,命恢复其郡王的封爵,谥曰恭,长子永瑹承爵。
和亲王这下倒是寻着机会,愿意自告奋勇回去治丧,虽然果恭郡王生前所犯错事不少,可到底兄弟一场,他怎么着都得到灵前进香的。
乾隆自然准奏。
和亲王便欢欢喜喜地离开,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不像是死了弟弟,倒像是死了老子——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在皇兄跟前点头哈腰等待传召,天知道这趟南巡有多压抑!
和亲王是个对生死看得极淡的人,他自己都能给自己办丧事,自然不会为别人的丧事而悲痛。何况弘曕那小子还借了他一笔钱没还呢,他得赶紧去王府要回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乾隆倒是对着江面掉了几滴辛酸泪,感叹道:“弘曕在众兄弟里年岁最小,原以为他会是最后去的,哪成想……”
郁宛勉强开了个玩笑,“万岁爷您得寿比南山呢,果恭郡王若比你活得还久,不就成老妖怪了?”
这种笑话自然是得不到捧场的,郁宛很快便知趣地闭上嘴。
她觉得乾隆真是个感情丰富的动物,可惜这位爷的感情往往来得慢半拍,非得人去才会如此:慧贤、孝贤、果恭郡王莫不是这般,早知追悔莫及,何不在有余力的时候多加珍惜呢?
不知是感动别人还是感动自己。
之后皇帝又亲自为弘曕书写了诗文,命快马加鞭运回京城,镌刻在园寝的石碑上,以示对弟弟的喜爱和痛惜。
可郁宛看了看那篇碑文的大意,觉得十分微妙,皇帝固然因弟弟的英年早逝而痛惜,但也没忘条条罗列他生前的罪状,还暗示自己十分宽宏,只给了轻微的处分,是弘曕自己心窄给吓病了——这篇悼文究竟是丰碑还是耻辱柱,便很值得商榷。
郁宛觉得自己若是果恭郡王的亲眷,看了也会如鲠在喉。
当然,身为皇亲国戚的丧仪还是十分体面的,这方面乾隆并未怠慢,他不惜用最好的寿材,最贵重的陪葬品,只为了让他的好弟弟风光出殡,相信弘曕在天有灵,必会十分欣慰。
今岁似乎注定是个多事之春,才离开江宁,还未抵达洪泽湖,又是一个噩耗传来,这回却是留在圆明园碧桐书院内的十六阿哥,才将因种痘夭折,年仅四岁不到。
魏佳氏如同失了魂一般,再顾不得病躯,当夜就向皇帝请旨回京,她要到圆明园看望小十六。
彼时御驾已在返程途中,此举无疑有些节外生枝,可乾隆感念其慈母之心,到底还是准奏,让陈进忠另外配了条行船,好载皇贵妃回去。
庆贵妃当然也义不容辞,郁宛帮她收拾东西时,就见她忧心忡忡地道:“万岁爷像是有点怀疑姐姐。”
他看魏佳氏的眼神完全是不信任。
郁宛叹道:“那也没法子,谁叫皇贵妃这阵子总称病,像是不敢见人似的。”
就连她都有点起疑,魏佳氏到底有没有参与和敬公主的计划——站在皇帝的角度更不会怀疑亲生女儿,只觉得魏佳氏为了后位调三斡四。
庆贵妃急道:“可她是真病了,我亲眼看着白梅一碗碗的药汤往她喉里灌呢。”
只是现下外头流言纷纷,都是盛传皇帝要废后的,皇帝难免以为皇贵妃在借此施压,真真是飞来横祸。
郁宛劝道:“你也别着急,先回去看看十六阿哥,兴许消息误传了也说不定。”
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成人或许有呼吸暂停的时候,可对一个仅仅四岁的稚童,稍许休克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郁宛庆幸阿木尔种痘的时候自己时时守在身畔,若也落得十六阿哥这般,必会心如刀割。
庆贵妃却是病急乱投医,简单打点了几样衣物就跟着魏佳氏登-->>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