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久小脑袋歪靠着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走来的人,流着口水的小嘴带着笑。
和尚没走太近,驻足在黎上半丈外,目光对上他怀里的奶娃,眼里有了情绪。
“你是谁?”黎上手抚上闺女的小脑袋,心一下一下地轻跳着,他压抑着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有些不敢相信。
“清晨。”和尚目光往上,与他对视:“抱歉,这么久才来寻你。”母亲对他的师父有过承诺。故,即便早知自己的身世,他在师父、师伯未离世前也是不能离开三枯庵的。
黎上不由地抱紧久久,盯着清晨的眉眼。那眉那眼…与他…太像了。
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清晨不怪,从袖中取出一只老旧的绣囊递向前:“这个给你,我还要去寻一人。”
黎上看了眼那绣囊,复又望向清晨,迟迟才问:“不是都死了吗?”
沉默两息,清晨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师父只告诉我,她的母亲欠黎家一份情。黎家出事那天,我师父就在坦州。以她当时之力,只能带走一人。那个人,就是你我的母亲,陈淑喜。”
“那死了的那个…”
“是父亲的奶姐。她泰顺二年出嫁,次年丧夫,泰顺四年八月初十回黎家当差。”清晨在心里默念了声阿弥陀佛,继续道:“母亲当时已有一月余的身孕,是祖父令父亲摘了她的随身之物。”
黎上努力回想,张张嘴,想问她还活着吗,现在哪?心里却有个声告诉他,他记忆中的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已经不在了。目光慢慢地又回到老旧绣囊上,他的手离开女儿的小脑袋,伸向前,拿过绣囊,指捏了捏。绣囊里,有个滚轴样的物件。
“里面装的是黎家的印章。”黎上居长,清晨觉此物交给他甚合适。
那绣囊纳入掌中,黎上轻呼口气,试图缓解心中的沉闷:“你说要去找一个人?”
轻嗯一声,清晨凝目,眉间多了丝愁:“我的双生哥哥。”
瞳孔一震,黎上诧异:“双生子?”
“对。”清晨扯唇一笑:“母亲被我师父带到南边,于阳槐河口诞下双子。因为我生下就瘦小,母亲怕养不活,便将我托付给了我师父。我师父上头还有两位师姐,都是孤寡人,正缺个后。”
阳槐河口?黎上心沉:“你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清晨此去,就是要把他带离那里。
“他叫什么名字?”
“清遥。”
秦清遥…黎上心一绞:“他…”不知该说什么,他见过秦清遥一回。秦清遥跟他并不相像。“他长在阳槐河上的红船上。”
“你是大夫,应该知道变骨吧?”清晨道:“母亲求了我师伯,我师伯帮她变了张脸。之后她买了条船,收容了几个女子,并把清遥记在了她们其中一人名下,从此游走在阳槐河上,暗查黎家灭门之事。她身子一直不太好,好容易撑到清遥长大,就撒手走了。”
喉间堵塞,黎上眼眶渐红。黎久久未感知到爹爹的难受,冲着看向她的人哈笑一声。
清晨跟着展颜,抬手取下挂在脖上的佛牌,塞到她肉乎乎的小手里:“她叫什么名字?”
“黎九瑶。”黎上见姑娘把佛牌往嘴边送,忙拦住她:“这个不能吃。”
“好听。”目光越过父女,清晨看向往这来的窈窕女子:“母亲有托我师父师伯找过你,只当年带走你的那个奴仆,并没有照着祖父的话将你送去北桐山项家。”
黎上吐气:“他带着我北上几天又南下了。”
“我要走了。”清晨收回目光,看向与自己有六分似的长兄:“你已有家室,当以家室为重。黎家的仇,我们报的了就报,报不了就不报,不用太执着。”
“我心里有数。”黎上回头瞧了一眼:“戚家就在蒙都西郊,你要去蒙都寻人,眉眼还是改一改样。”
“会的。”清晨不担心自己,见过长兄后也不担心长兄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清遥。五年前,师伯在阳槐河边见过清遥一次,后回到三枯庵对着他长吁短叹了几回,最后还是没憋住,说清遥心有九窍只性子有些偏激。
辛珊思原还以为是少林的哪个僧人,走近后发现那和尚身上的僧袍剪裁跟少林的不一样,再就是他的眉眼…
“后会有期。”清晨移动脚转身。
“我妻子来了,你不见一见?”黎上的心绪已经平复许多。他年纪虽轻,但经历的风浪不少。黎家多出两人活在世,他很高兴。
清晨顿足,扭头看向他:“我以为我已经打搅到你了。”
轻摇了摇头,黎上转身伸手向珊思。辛珊思看过黎大夫的眉眼,再抬起她闺女的小肉脸细细瞅了瞅,最后望向俊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