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也没让一老一小到书案边坐,从柜台后搬了椅子出来:“老师傅,请坐。”
“多谢。”老和尚没坐,抱了小娃放到椅上,蹲下身子脱下他的小靴子。小靴子里,都被雪水浸湿了,冰冻冻。
“大冷的天,您咋带着孩子在外跑?”掌柜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孙子,最是看不得娃子受苦,一双眼里尽是疼惜,转身往小隔间门,提了茶壶出来。
老和尚手握着还没他巴掌大的小靴子运功,笑着回道:“老僧也不想大冷的天在外晃悠,这不是不得已吗?”
老的老小的小…掌柜暗叹一声,更是怜,娃子还不及四尺高。给他们倒了茶,他又绕去柜台后取了糕点出来,硬塞了一块在孩子手里:“就着茶吃,吃了身子就暖了。”
盯着手里的米糕看了许久,小娃动了,探下椅子…
“哎别别别…地上寒。”掌柜想将他提溜起来,老和尚却拦住了他。小娃双腿并拢,竖手在前,轻缓道:“阿弥陀佛,凡清多谢施主。”
听着奶气未脱的声,掌柜看着站得笔直的孩子,莫名地鼻酸:“快…快坐椅子上。”
用内力烘干了一双小靴子,老和尚又摸了摸凡清的小脚,帮他穿上靴子,站起身端了柜台上的茶来喝,目光扫过书肆里的布置,心里在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妹。
六月达泰方下西望山回蒙都,师弟就神神叨叨,没几日便令他带着凡清悄悄离寺,往中原游历找寻玄灵师叔的首徒辛珊思。寺里对辛珊思的品性一无所知,但却深信玄灵师叔。
凡清根骨奇佳,心境平,不修《混元十三章经》实在可惜。
佛主保佑,他与凡清一路慢行,入中原后就听闻了许多崇州事,兜转了几城,走了一月余,终到地方了。
凡清抬手将挡着的围巾往下压了压,露出了口鼻,小咬了一口糕点,眼里仍静,只神光中多了一丝愉快。
“喝茶。”老和尚将柜台上的另一杯茶,递给凡清。
掌柜盯着凡清的脸,迟迟难回神。这孩子也就三四岁,骨相已显,很漂亮,可他的脸…颊上四道疤,每道都有寸长。也不知是被什么伤的,疤痕凹凸,中间门好似还缺了肉,一看就知长不好了。谁下手这般辣?
歇了两刻,老和尚便带着凡清离开了书肆,继续东去。
街道上寥寥几人影,遍地寒迹,冷清得很。相较崇州,十一月的叙云城要暖些,也热闹得多。上百名骏穿街,直奔通临河边,停于沁风楼外。
大中午的,沁风楼门紧闭。图八抬手握拳,两百勇士立时翻身下马亮兵器,各找地方将沁风楼围住。
图六上前敲门。
叙云城沁风楼的掌柜和守楼的暗刀已经到楼下。闻敲门声,暗刀首领示意掌柜出声。掌柜沉声问道:“谁?”
“宫主。”图六笑着,心中默念宫主、公主…听说冒顶蒙玉灵收沁风楼的主意,还是那位想出的。他不得不说,绝了。从汕南到此,他们已经收了四家沁风楼。每家账上,少的也有大几千金,最多的一家近两万金。
宫主?掌柜诧异,转头看向暗刀。
暗刀首领锁眉,沉凝几息,让她去开门。
门一开,图六就丢了块玉牌给开门的女子,跨入内,肆无忌惮地扫视楼上楼下,淡漠道:“查账。”
看到他背上的弓,掌柜指捻过玉牌上的凤,将之递向旁:“你们跟黎上…”
“这不是你能问的。”图八慢悠悠地走至图六身后,望向站在掌柜左侧接过玉牌的男子。
拿着玉牌看了遍,暗刀首领还是头回见此物,他心里有疑,可又不以为这种事会有冒充,抬眼对上领头的两位:“你们是诚南王的人?”
“谁告诉你们我等是诚南王的人?”图六勾唇笑着,双目冷幽:“朝中局势严峻,有人将沁风楼、玉凌宫上告皇帝…”面上笑意渐退,神色变得凝重,“皇帝已经对主子生疑。我等此回来,不止是查账,还将关闭沁风楼。”
“什么?”掌柜色变:“那…那我们的…”微抬起左臂,意味分明。
“会有人替你们解的。”图八道:“你刚不是说了我们与黎上?”
暗刀首领犹疑:“诚南王…”
“不打着诚南王的名打着谁的?”图八眯目:“朝野上下,还有谁比诚南王更叫皇帝忌惮?”
这些她不甚懂,掌柜还有一问:“关了沁风楼之后,我们去哪?”
图六“凄然”一笑:“你们想去哪去哪,暂时别回阴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