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黎上盯着尺剑拿着的东西,心绪久久难平。回到孝里巷子,他亲手将那只黑乎乎的石碗清洗干净,看过碗上留书,确定是她师父纥布尔·寒灵姝的青莲钵,一滴眼泪溢出左眼角慢慢往下流。
“主上…”风笑瞠目,他从未见过这位流眼泪。尺剑也傻了:“您…您怎么了?”
“准备一下,我们明早进一趟常云山。”黎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仅仅是个梦,一个…奇怪的梦。现实里,他没有遇见她:“后日…去怀山谷。”梦里,他是在怀山谷遇见她的,当时她正真气逆流,情况十分不好。而两年前,他在怀山谷同样遭遇一群黑衣。只危急时刻,没有她出现。
“去怀山谷?”风笑愣住了。
“对,”黎上看着手里的青莲钵,轻语:“去谷底找一个人。”他早走了,她晚到了。她应该是遇上了…谈思瑜。谈思瑜那一身浑厚的内力哪来的?此刻他心里有了答案。
()翌日天没亮,二人便离开了孝里巷子往常云山去。在常云山深处,他们找到了野栗子林。
寻着那株长势异常的野栗子树,黎上脚点了个位置让尺剑挖。
尺剑气力大,用斩骨刀飞快地掘土。不过片刻,斩骨刀下就传来钉的一声。
一个时辰后,他们离开了常云山,没有直接回孝里巷子,而是往南郊小阴山坟场。在那里,黎上祭拜了一人,又刨开了一块平整地,找到了一具枯骨,拿走了枯骨握着的楼阁金簪。之后,他们去了西郊阴月崖死人岗。
两日后,怀山谷底,尺剑和风笑站在一边,黎上动手挖开了一座小土堆。小土堆下埋着一副枯骨,枯骨头颅下还压着些灰白发。
尺剑见主上眼里神光都暗淡了,心里直犯嘀咕,葬身在此的老太又是哪个?他们主上在世上不是没亲人了吗?
黎上捡起一缕灰白发细观,用指捻了捻。如他所想,她被夺功了,被谈思瑜活生生地吸干了。目光移转,他复又望向那副枯骨,眼眶渐红。梦中,泰顺一十六年六月初一,诚南王起兵造反。现乃泰顺一十五年十月初十,离一十六年六月仅仅只剩八个月,诚南王还能起兵吗?
将那缕灰白发收进掌心,黎上唇角微微上扬,笑在晕红的眉眼间漾开:“能的,我助他。”
主上他没事吧?尺剑观他那笑,心里阴飕飕的。
黎上唇动:“准备一副棺木,我要将她另做安置。”
“是。”这个时候风笑也不问对方是哪位。
“另,吩咐老妖,收拢各地百草堂的账。”黎上双目里寒光渗人。她的仇,黎家的仇,他一定一定好好回报:“对了,诚南王大婚是哪日?”
“明年一月初八。”风笑回。
…………………………
寒冬腊月,西望山白雪皑皑。小年这日,两辆雪车停在山脚。来人正是黎上主仆,他们冒雪上了山,拜见西佛隆寺的西持大师。西持大师,乃诚南王的师父,寒灵姝的师侄。
“有人要见本座?”西持转头看向窗,外面风雪交加,这天气来见,可见对方意志。
小沙弥将手中包裹奉上:“这是寺外二位施主让弟子转交予您的。他们说您看了,就会见他们。”
西持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心大惊霍得站起。
黎上二人被引进寺中佛罗高塔,上到高塔十一层,他们见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你们是…”西持目光在二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来去。
淡而一笑,黎上抬手揭下面皮,行礼致歉:“上为掩人耳目,遮了真容,还望西持大师不怪。”
“黎上?”西持诧异,凝目观着两步外的青年:“半年前,诚南王来信,求本座与撒若师兄为一人拔毒。本座走不开,另托了一位师兄,与撒若师兄一齐赴蒙都。只两位师兄才下西望山,诚南王又来信,说不需要了。”目光落到青年空荡的左袖,“诚南王可是要为你拔毒?”
“是。”黎上微笑:“诚南王有心助上脱离苦
海,只上无福。体内七彩毒突发,上再压制不住,只得求一前辈襄助将毒逼至左小臂,断臂求生。”
“原是这样。”西持竖手闭目念了两句经,念完睁开眼,沉沉看着黎上:“还请小友告知,那袈裟你是从哪得来的?”
黎上不含糊,示意尺剑把东西奉上。尺剑立马将背着的小包袱双手奉到西持面前:“您想要知道什么,包袱里都有。”
看过包袱里的东西,西持一双花白眉根根直立,眼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谈香乐与纥布尔·达泰在西佛隆寺后山苟合,生下了谈思瑜。两年前,寒灵姝的弟子辛珊思外出时遇真气逆流,遭谈思瑜强行夺功。之后,谈思瑜利用夺来的功力与其父达泰提供的情报,以寻母之名闯中原武林,接近一个又一个俊杰,勾引迎合…”黎上述说着:“这两年,她对范西城辛家多有照顾,对屡屡挑衅她的辛悦儿很是包容。大师,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西持腮边鼓动了下,两眼牢牢地盯着被他横放在矮桌上的那串断珠,迟迟才出声:“《混元十二章经》。”
“对,”黎上道:“她在找寒灵姝的尸身和《混元十二章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