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板着脸道:“你经常给我讲的小爸爸和小妈妈,他们不也是没有和我说再见吗?”
越野车即将驶离连接桥,大季听没有做声,直到将车开上岛屿公路后才道:“他们不是不想和你说再见,而是没有机会。”
“虽然我记不住他们,但那不是我故意的。可是他们一直没来看我,可能早就把我忘了……”狗蛋低头抠着座椅垫,声音有些闷闷的。
“蛋蛋,如果现在爸爸妈妈都离开了你,你会忘记我们吗?”大季听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狗蛋立即回答:“肯定不会的。”
“那他们也不会忘记你,会一直惦记着你。”大季听看了眼车窗外:“蛋蛋你看那片海,看那天空,还有这片种满了郦树的岛……父亲经常让你多看看它们,你就能体会到小爸爸和小妈妈对你的珍惜。他们很想你,一直都会想你。”
狗蛋没有做声,只趴在车窗上。他看着灌木里匆匆窜出来一只小动物,愣头愣脑地和他对视片刻,又惊慌地钻了回去。
“爸爸。”他突然开口。
“嗯。”
“其实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
饭团坐回身,挠挠脑袋:“我知道他们不会忘记我,也一直都陪着我。”
大季听看着挡风玻璃前的路面,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腾出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也许在和你离别的时候都来不及说一声再见。但那两个字并不代表什么,你只要知道,你一直在他们心中就够了。”
饭团唔了一声,又摸摸自己胸口:“这里,就在这里,他们也一直在我这里。”
季听盘腿坐在光道上,探出上半身将那面屏幕缩小,空间门里顿时变得安静。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感觉肩膀被一只大手温和地拍了拍,一个无形的人在身旁坐下。
“戚爸爸,我有些难过。”季听虽然没有抬头,也知道身旁的人会是谁。这些年他经常进入支撑柱,渐渐也就知道了这里面有个隐形的人,而且那人就是曾经带着他去修复时空壁的戚承适。
“你知道我爱哥哥,是那些小屏里所有季听对戚灼的那种爱。”
“我知道蛋蛋是我和哥哥的小孩后,就一直憧憬着那么一天,我和哥哥一起从培养箱里把他抱出来。他就像我在小屏里看见的那样,红红小小的一团,小猴子一样,闭着眼大声哭。而我和哥哥也会像其他戚灼和季听那样,陪着他慢慢长大。”
“可其他戚灼从来不会问他们的季听,你在军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告诉哥哥,哥哥要先去审核,觉得那人合格了才可以谈恋爱……其他戚灼也不会老是对他们的季听说,你就是你,你不是别的季听,你不要被他们影响,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现在遇到了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选择,不能只看到我一人……”
“哥哥一直在提醒我,在阻止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就算遇到了再多的人,我也只能看到他一个……”
季听弓着背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那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带着安抚和劝慰。
片刻后,季听抬起头:“戚爸爸,我在想,如果哥哥真的不喜欢我,那么我还要勉强他和我在一起吗?要让他和我一起去培育出蛋蛋吗……其实我在这里能看见蛋蛋就已经很好了。”
周末假期结束,季听又回到了学校。宿舍里没人,他将背包丢到自己的上床床铺,爬上去躺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以往他这样躺着时,总会去看脑内另一个季听和戚灼,看他们这时在干什么。他知道那是他的记忆,随着他年龄增长也跟着在增加的记忆,可渐渐地越看越不是滋味,只有羡慕和失落,所以他现在很少再看了。
他听见宿舍门被推开,知道是白伽进了屋。他们宿舍虽然住了四人,但另外两名学员比他们高一级,已经去了军队实习。
“我周末去研究所,结果王博士让我搬了两天的培养皿。”白伽的声音从被子缝隙里传了进来,季听只闭着眼听着。
“睡着了?”没得到回应,白伽问道。
季听闷闷地回了声:“没睡着。”
“你听到培养皿三个字居然不追问,这点让我觉得不合逻辑……你生病了?”
“没。”
“没生病?”白伽的声音充满狐疑。
下一秒,盖在季听头顶的被子被掀开,光线透了进来。他伸手去抓被子,没有抓到,便拿手挡在眼前。
“你在哭?”白伽问。
“没有。”
“没有?”
“真的没哭。”季听不得不拿下手,让白伽看自己眼睛。
白伽盯着他:“我刚才说了培养皿。”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