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平时在家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会儿一直被伺候着,整个人就更惬意了,连表情都带着舒适安详。韩君泽坐在床边看着他,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祖宗,你他妈真要了我命了。”
然后他就去洗澡了。
和林枳不同的是,他从头到脚洗了个凉水澡。
顺便把两人的脏衣服都手搓了出来,挂阳台晾好。
然后他边擦着头发边回卧室,手搭上门把手时,还是有些不真实感,这条平时走了多少遍回卧室的路线,做过了多少遍的开门动作,因那个卧室的床上多了个人,变得一切都暧昧起来。
韩君泽深深呼吸了两下,进屋目不斜视地直径走到衣柜前,给自己套上衣裤,然后看着床上睡得死沉沉的人,开始发愁。
难道他要去韩悦民房间睡?
那万一林枳半夜酒醒了怎么办?
要不他还是一晚上别睡了,在这看着吧?
这个比较实际,韩君泽拉了把椅子,在林枳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俯下身,在床上的人耳边轻声道:“都拿钱……包养我了,享受不到也太亏了。”
说心里不躁动,绝对是假的。
但趁人之危……未免也太孙子了。他韩君泽向来行得正做得直,怎么能干那种事?
韩君泽抚了抚他的头发,心里一叹,能这样近距离肆意触碰他的机会还有有多少呢?他已经习惯了让自己躲在林枳的身后、脚下、影子里,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意志,更别提能与他并肩。
他在很小时就懂得什么叫责任,而以他目前的年纪和能力,没法承诺责任这种东西,他不想布韩悦民的后尘,所以做一个可怜的胆小鬼对他自己和林枳来说都足够安全。
但想占有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愈堆愈积,让他开始失控,开始贪图更多,不满于此。
现在林枳可以安静地睡在他面前,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亲吻他朝思暮想的人,但一年后呢?两年后呢?很多年后呢?到那时他还有机会,能离他这样近吗?
韩君泽屏气凝神地慢慢附身,深邃浓郁的纯黑眼珠牢牢地盯着林枳,仿佛在看唯一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我喜欢你,林枳,我好喜欢你。”
床上的林枳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
韩君泽痛苦地弯着身体,手肘支着膝盖,用力地搓了搓脸,直到把皮肤都搓红了。
“我好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永远……不……我……我不知道永远是个什么样的限度,我们现在年纪太小,我韩君泽……不敢完全保证我永远一辈子喜欢你,但我现在对你的喜欢足以支撑承担说出‘永远’的程度。”
“我一直想努力变好,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你离我太远了,林枳啊,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这距离……我他妈就是卯足了劲儿也追不上,一想到我们毕业就要分开,就要各自走各自的路……我想想就要炸了,真的,我真的很想不负责一回,我要是有喜欢够了的那天,玩腻的那天,咱们就该分就分,各自安好呗,我干嘛要管你未来怎样呢?你自己都不介意和我这个不学无术没出息的混在一起,我干嘛要那么纠结呢?但是……他妈的,不行啊,你那么好……你那么好……”
韩君泽颤声道:“我他妈做不到啊……”
现实的鸿沟和感性的浓烈,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扯得支离破碎。
他曾是个野蛮生长的枝桠,杂叶疯狂肆意地攀上他的茎,没人去修剪,他执拗顽强地长出属于自己的叶来,即使它难看,即使被称为杂叶,即使与别的树枝格格不入,但最能抗风遮雨,他不在意。
他爱说脏话,爱和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起,但是有了喜欢的人后,他也试图鲁莽地去蜕变,和每个青涩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一样,试图丢掉那些难看的杂叶,修剪出干净漂亮的枝桠,然后对那个人说——你看,我不是丑陋的,不是注定要被抛弃的。我们是一样的。
可事实上,他们相差的根本不是那一点修剪不同的枝桠,而是种子类别的不同,林枳的树可以参天,根络粗壮,深深扎入土地,被最优质的阳光雨水浇灌,未来可以长成盛夏里最繁茂的一棵。
而他自己只是一棵无人问津、无人照看、没有品种的杂树,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到那么高了。
“……韩君泽?”
细若蚊咛的声线传入他耳朵,韩君泽猛然抬眼,和林枳安静的视线对上。
韩君泽自言自语到最后,早就哽咽了,现在眼睛潮湿泛红,嘴唇痉挛,第一时间就想去逃避,他慌张地别开脸要起身,又被林枳固执地抓住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