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眼镜框架在优越的鼻梁上,被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那么一推,如果不是知道温淮是个正经人,沈予殊都要觉得他在故意勾引他。
沈予殊本人其实有轻微的低血糖,表皮温度又比常人低,所以经常显得非常苍白。
可他此刻的脸已经有一种粉面含春的味道了。
太羞耻了。
温淮在看他那篇狗屁不通的英语作文。
沈予殊疯狂调动自己脑子里所剩不多的细胞回忆自己在那篇作文里用的词汇语法时态,只期望考试的时候没有把什么离谱的东西写上去。
至少他没有用拼音。
温淮用了几分钟确定了沈予殊的学习进度,转头和沈予殊带着点无措的眼睛对上,语气平淡:“你的水平不该在这里才对。”
沈予殊沉默了片刻后小声道:“……那之后就没心思看书,之前背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嗯,”温淮应了一声,像是根本不在意那段诡异的省略,只是就事论事,勤勤恳恳地开始给沈予殊规划,“高二等下学期就会开始第一轮复习,现在各科都已经差不多到了结尾,像物理这些课程你现在上课再认真也是听不懂的,在学校里的时候不如花时间去背语文和英语,这些只要有大量的基础记忆就可以稳定在一个分数,口语音标什么的也可以花时间纠正。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这四门我会花时间给你准备一份详细资料,到时候我会专门为你出几套看看效果,在之后可能还要去书店买几套习题做,不过现在先不说之后,我们循序渐进,好吗?”
刚才起就一直注意他们这边动静的顾阳手上原本飞速旋转的笔已经不知道被甩飞到哪里去了,目瞪口呆地捏起桌上一个老旧的p3,以此来发泄自己的震惊。
王志远坐在温淮的位置上感觉到自己被神圣的学神光环环绕,默默地举起了手试图引起注意:“其实我这次考试比沈哥还少两分呢。”
温淮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语气如常,还夹杂了几分鼓励:“嗯,加油。”
然后扭头就非常无情地给沈予殊定了个目标:“你这个分段的分数还是很好提升的,下次考试努力高他两百分。”
沈予殊心想你可真会给我画大饼,连忙摆手:“其实我觉得可以少一点……”
温淮立马垂下眼睫:“你不相信我吗?”
“哪儿能啊,”沈予殊身心俱颤,“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温淮轻轻扭过头:“你成绩能提高我会很开心。”
一直沉默的顾阳此刻终于呢喃道:“……自闭症?”
快要深秋的夜晚吹来的风已经带点着彻骨的凉意,高二放学后没有住宿的学生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校园,沈予殊照旧没有跟温淮一起回家,他现在有些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是兄弟吧,因为之前的事情多了几分暧昧不清,说是前男友,可哪里有前任能像他们一样相处,实际上沈予殊并不觉得温淮还会喜欢他,之前他做出了这么坏的事情,仿佛是把别人的真心踩在地上践踏,温淮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忍得了这种屈辱。
可温淮主动给他补课。
以前还在暧昧期乃至谈恋爱的时候其实温淮也给他补过课。
沈予殊上学时间比较晚,从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是没有这么多钱给这些小孩报名幼儿园的,基本上都是义工有空的时候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教,偶尔请几个专业老师上点该学的课,整个幼儿园近百来号孩子有大有小的,甚至有时候跑丢了几个都找不到。
后来他好运气被沈宁收养,富家大小姐没怎么了解过沈予殊的受教程度,大概也是觉得幼儿园这种水平的教育也不重要,直接就给他报了小学。
沈予殊第一天上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上课铃的作用,在所有人都在教室乖乖上课的时候,他还在操场沙堆里疑惑怎么身边都没有人。
不知道上课的时候该乖乖坐着,不知道已经讲过的内容不会再讲,不知道英语和语文拼音有什么区别,浑浑噩噩地长大。
沈宁醉心于公益事业,而沈父沈母看见他就心烦,更是不会管他的作业和校园生活的,他就这样莫名其妙长大,直至沈宁过年的时候终于想起他。
沈家是书香世家,哪怕过年的时候也是一股文雅气息,家中小辈动不动来两句诗已经是常态。在一群七八岁小孩通过作诗的精彩程度领红包大小的时候,沈予殊只能愣在旁边看,像一只偶然从下水道爬上来的肮脏老鼠,觊觎绚烂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