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一向不喜欢研读奇门遁甲之类,若是此时有束澜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懂这些。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赵长赢微微收敛心神,无论什么阵法,终究有迹可循,赵长赢,静下心来,你一定……
“长赢。”赵明修忽然开口,打断了赵长赢的自我鼓气,“你信不信我?”
赵长赢愣了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自然。”
“好。”赵明修一脸严肃,他坚定地看向西北角,说道,“往那边走。”
两人刚抬腿欲走,忽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怒喝。
“怎么?入了这迷瘴桃林,还想跑?”
两人一惊,见一黑衣男子破空而来,那人脸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赵长赢率先反应过来,当即一把将赵明修拖到身后,硬生生受了来人气势汹汹的一掌。
“噗……”赵长赢身形一晃,呕出一口黑血,那黑衣人见状倒也不再相逼,此人轻功卓绝,竟能在半空中稳住身形,此时黑夜如水般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身背一轮圆月,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你不是那个刺客。”黑衣人说道,“不过……”
黑衣人一顿,他仔细地端详着赵长赢,目光好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将赵长赢的皮肉剜下来,赵长赢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也知两人差距甚大,不敢轻举妄动。
“吃下去。”黑衣人从袖中扔出一个瓷瓶,“一人一颗。”
赵长赢接过,二话不说,捻起一粒便咽下腹中,赵明修亦吃了一粒,黑衣人歪了歪脑袋,言语中多了一分惊讶。
“不问问是什么?”
赵长赢看向他,道,“你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
“好!”黑衣人嘿嘿笑起来,他笑的声音很奇怪,带着点毒蛇吐信子一般的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说完,黑衣人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走过来点。”
赵长赢依言往前走了两步,黑衣人从袖中伸出手来,那手根本不似活人的手,骨瘦如柴,不,骨瘦如柴都是抬举他了,赵长赢惊惧地看着那只非人的手,那分明不过是一具白骨,上头耷拉着一层暗黄色的皮,指甲细长而尖锐,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赵长赢用尽全力才忍住一把将手抽回去的冲动,走的近了,他能感受到黑衣人周身凝绕的一股死气,闻上去像是肉腐烂多日的味道混杂着棺木、纸灰、香油的古怪气息,阴森诡谲之感如同跗骨之蛆,让赵长赢当即汗毛倒竖,几乎要吐出来。
“果然!果然!”透过黑衣人那个骇人的面具,赵长赢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瞳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喜色,黑衣人攥着他的手微微发抖,爆发出一阵无比愉悦的大笑来。
教主(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良久,黑衣人方才止住笑声,他又仔仔细细端详了赵长赢半晌,再开口时神色软化了许多,甚至有种循循善诱之感,“小伙子,你是什么人?”
赵长赢闭口不答,黑衣人也不恼,只耐心解释道,“这片桃林确实是下山的唯一出路,不过本座看你们已然中了桃花瘴,看来是并不知晓其中方法,应当不是我教中人,本座听闻圣子带回来三个人,应当就是你们吧。”
赵长赢见此人自称本座,看来就是往生教那个神秘的教主梵天了,此人看上去倒是同传闻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形象有所出入,不像是什么净天宫宫主,倒像是黄泉门门主,看上去便跟那些冤死鬼病死鬼差不了多少,甚至不用化妆就能去戏台上扮鬼了。
赵长赢依旧沉默不语,梵天便道,“我方才给你们吃的药就是解桃花瘴的毒气,你瞧着还好,只是这位小兄弟脸色……啧啧啧……”
赵长赢闻言皱眉,回头一看,见赵明修果然脸色潮红,嘴中泛出白沫,依靠着旁边的一株桃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赵长赢强压下内心焦躁,问道。
梵天呵呵一笑,“不打紧,歇息两日便好了,不过……你二位可是我教中贵客,百花大典便要到了,何故深夜下山?”
“听说你们北人来到南疆,许多人便是为了一睹百花大典的盛况,既然来此,何不过了百花大典再离开?”梵天用着商量的语气,却显然并没有商量的意思,他功夫路数同容与又是不同,赵长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命门便已被梵天擒住,听得他道。
“行了,乖乖回去吧,圣子一向脾气不太好,若是有任性伤你的地方,还请小兄弟看在本座的面子上,多多包涵。”梵天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赵长赢的肩膀,忽然双手一抬,赵长赢只觉一阵黑黢黢的阴风飘过,他同赵明修便被同时抬了起来,身不由己地往之前住的小院的方向倒退而去。
院内洒了一地的落花,将明月都腌入了花香。容与此时安静地坐在一地落花中间的石凳上,一人自斟自饮,与夜色对酌。
赵长赢不敢惊扰他,屏息静气地揽着赵明修的腰,极其小心地沿着墙壁慢慢往房间里挪,祈祷容与不要发现他。
容与还真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他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将那杯中酒、酒中月、月中天都喝得淡了,喝得薄了,他才恍然醒过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
“回来了。”
赵长赢心猛地被揪住了,如遭雷劈般僵直在原地。
容与淡淡地举杯,目光飘向了赵长赢的方向,只是短暂一瞬,便又无所住一般地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