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容与微微侧过头,小声在赵长赢耳边说,“阿辛达是夫妻的意思。”
“什……”赵长赢瞪大眼睛,还没等容与解释,卡布纳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还有两个外乡人,自己开口道,“你们不了解我们这边的风俗,我们这里不比南方,宗教礼法束缚得很,我们沙子的后裔,就要像流沙一样自由,像沙暴一样狂野。”
“卡布纳的意思是,我们这边结婚不介意什么家世,什么出身,甚至性别年龄也都不怎么在乎,哥哥可以娶弟弟的老婆,爸爸可以和儿子的兄弟包青,跟自己的扎布包青更是不足为奇。”由孜嫌卡布纳罗里吧嗦,便接过话头道,“哦对你也不知道包青,我们这边男子同男子成婚也叫包青,两人要用青布缠头,身穿青衣,在篝火边受过大家的祝福后住进青色的帐篷里共度一晚,便是礼成了。”
赵长赢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包青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偷偷觑了容与一眼,恰好容与也稍稍侧身朝他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赵长赢跟做贼似的飞快别开眼睛,心跳得飞快,像是一只要原地起飞的野马。
后边由孜又跟卡布纳说了些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盘根错节,从由孜这短短几句话中疯狂地汲取着养分,还没等赵长赢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晚上一起吃饭吧。”由孜拍了拍赵长赢的背,见他没反应,不满地用力捶了一下,嚷道,“赵长赢!你发什么呆!”
“啊……”赵长赢迷茫地看向他,眼角余光揩着了容与的一片衣角,脑子里的巨树闻风而动,赵长赢立马就红透了脸,慌慌张张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喂,你在想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由孜嘟哝了一句,重复道,“我说,晚上咱们跟卡布纳和迪宁特一起吃饭,他们请我们吃烤全羊。”
原来阿宁叫迪宁特。赵长赢哦了一声,“好啊。”
由孜眯着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正跟迪宁特聊天的容与,突然灵光一现,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一把勾住赵长赢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了,长赢,你是不是……”
由孜不怀好意地笑道,“想跟容与包青?”
“喂!”赵长赢跟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跳起来,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他急急忙忙捂住由孜的嘴,把他拖到一旁的角落,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我……我……啊!”
赵长赢最后自暴自弃地放开手,别别扭扭地看着脚尖,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好吧,我承认,是有点。”
“好事啊。”由孜一巴掌拍到赵长赢肩上,把他拍得一哆嗦,“我跟你说,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咯。你们要是回了南边,哪能名正言顺地像这样结婚啊。”
赵长赢本想说他不在乎,但转念一想,能有这样的机会,跟容与接受众人的祝福,在天地面前见证结为伴侣,确实不应该错过。
“我看容与也跟你这么想。”由孜最后拍板,他朝赵长赢使了个眼色,道,“他一直往你这边看。”
“长赢?”容与放下手中的陶器,迈步往赵长赢这边走来,“回去么?”
赵长赢被由孜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索性容与伸手扶住,赵长赢回过头,见由孜朝他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心下更是紧张万分,同手同脚地跟着容与出了屋子。
“有心事么?”回到住的屋里,容与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挑眉问道。
赵长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心里还在反复想着该怎么开口,容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长赢。”容与看着他,眉目间满是温柔,“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说的包青……”
“好!”没等容与说完,赵长赢已经脱口而出,容与甚至微微愣了愣,赵长赢当即有些尴尬,脸又红了起来,正想说句话找补,忽然臂上一沉,容与紧紧地将他抱住,头埋在他的颈侧,赵长赢能感觉到容与一下一下的温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酥酥麻麻的痒意随着呼吸逐渐蔓延。
他的心奇异般地慢慢沉了下来,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之地。赵长赢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回抱住容与,耳畔容与轻声说。
“长赢。”
“哎。”赵长赢应道。
容与又低声笑起来,他脸上涂了些从迪宁特那里买的芦荟膏,有些黏到了赵长赢的衣服上,把他的肩膀打湿了一块,像是哭过一样。
出门的时候两人十指相扣,容与的手依然冰凉,赵长赢像是握着一块冰块,他只得心疼得一直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暖着,偶尔偷偷顺着交握之处朝他渡些内力,等他们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容与的手也终于暖和起来。
“嘿,你们来了!”由孜一早就到了,正在帮着拿调料罐,迪宁特和卡布纳坐着烤肉,那烤羊的香气已经随着晚风飘散过来,对他们这些很久没有尝到过肉味的人来说,这样的诱惑几乎可以说是不能抗拒的。
苍穹为证(二)
“这段时日大漠行,感觉如何?”迪宁特出生于此,生长于此,此刻他娴熟地翻动着烤肉,神色轻松,在拍掉了卡布纳想要过来洒胡椒粉的手之后,随口问道。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觉得挺兴奋的。”赵长赢仍同容与十指相扣,他们交握的手隐在长长的外套下边,在大庭广众之下,赵长赢心砰砰跳着,不敢去看容与,仿佛在保守着一个浪漫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