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国的总统,也可能死于一次安保疏忽下的暗杀。哪怕是无双的战神,也可能在睡梦中被微不足道的存在砍下首级。尼昂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生命到底有多么脆弱,所以他能很轻易的想象出自己死于某个无名小卒,甚至是死于某个他完全看不起的卑劣人物手中的模样。尼昂从不认为自己是例外。毕竟雇佣兵的确是青春饭,而他又是个不爱与人搭档的独行侠,哪天会被杀也在预料之中,如果能在死前把杀死自己的人一同带入地狱,差不多就是他们这种人最好的结局了。要是运气再差一点,不幸在年老体衰,毫无反抗之力时于荒无人烟的地方落入仇敌手中,那么死于支离破碎,四散的肢体无人处理的在荒野腐化肿胀成一堆烂肉……也不是不能想象。而那实在是个在尼昂看来非常亵渎的结局。虽然能够接受死亡,但尼昂并不希望死无全尸——所以如果有谁想要报复他的话,抓准这一条能有奇效,保证能够让他死了也暴跳如雷,咽不下气。好在,在多数文明社会影子下的世界,被枪击而死,才是亡命之徒最常见的末路。当然,也可能会被子弹在身体多打出几个孔,但那大多不会影响遗体的完整。而恰好,把尸体拖走直接烧成灰,亦或者埋到水泥地下,或者绑上石头整个丢入大海……也是文明社会阴影下的黑暗最普遍的遗体处理方式。——除非在偏僻落后的地方,亦或者是有怪癖的愉悦犯,否则很少有犯罪组织成员在处理痕迹时会选择分尸。毕竟这种只会留下更多血迹与碎片的手段,效率不仅低下还很浪费时间。基于这一点,近些年总是喜欢呆在便利大城市、未来估计也不会再远离这些地方的尼昂,对自己可能遭遇的终末还算比较乐观。死后什么都没有。没有灵魂,也没有灵魂的归处。但人类总会幻想死后的世界,撰写出各种神话故事,并对此寄以期盼,缓解对死的畏惧。欧洲大陆的宗教文化盛行,尤其是在中世纪阶段,宗教信仰几乎是像空气和水一样不可或缺,这种影响直到今日都仍旧存在,哪怕是尼昂也并不免俗。尼昂受到的影响并不大,他并不信宗教,也不信神,亦不信因果报应,只是唯独相信灵魂的存在,仿佛有自己一套生死观体系。所以他认定遗体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死亡,就该让遗体完整的聚在一块化为白骨、回归大地,或者在火焰的洗涤中化为灰烬。只有这样,灵魂才能完整的脱离,与自然融为一体。反过来说,被刻意破坏的不全的遗体,便意味着灵魂的损伤,意味着死后依旧连绵不绝的痛苦。……是一种极致的,不容原谅的侮辱。破碎与痛苦无所谓。唯有尊严被侮辱冒犯,是尼昂绝不会放过的事。而有着这种认知的他,哪怕双手沾满鲜血,也很少会侮辱自己击杀的目标遗体。——能够简单毙命的话,就绝不浪费多一颗子弹。——需要用刀子的时候,也往往只是一刀割破动脉,刺穿要害。——处理遗体时,也只是将其整体的拖走。尼昂看轻死,但看重死。他就像是未开化的野兽,以杀戮为生,但并不玩弄猎物,也并不猎取自己不需要的生命。而当他开始违背自我克制,展露猫科的恶习,罕见愿意浪费时间、精力这么做的时候,就表明着这不是简单的委托或任务。——而是一场冷血残酷的报复,带着最浓郁恶意的诅咒。【愿你的灵魂与□□一般四分五裂,愿你的痛苦在死后也连绵不断。】曾经有一位受尽磨难的美丽女神用复仇的刀尖刺进恶徒的躯体,用嘶哑刺耳又动听愉悦的嗓子呢喃出了歌一般的话语。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在了当时年幼的男孩心里。自此,塑造出他别样的认知。秉承着迁怒的原则,尼昂对所有直接或间接参与过玛丽娜实验的人,都抱有憎恨。而憎恨的程度,从下到上堪称指数式的叠加。最边缘的参与者至少能有个全尸。而一层层叠加上去之后,到了实验项目的建立者,组织高层里的参与者……那些亲自审察了实验成果,不断催促实验进度,一步步把“自由的洋流”逼迫到枯竭的存在,都将得到最恶毒的报复。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拥有着仅次于boss的情报,他掌管的东西太多,几乎什么地方他都能插一脚,甚至是研究所。如果说雪莉的研究项目是为了不朽的寿命,那么尼昂的小妹妹所遭遇的实验,便是为了与不朽寿命相匹配的健康强大的身体。这两项实验,几乎让组织整个高层都逃脱不了干系。尼昂很顺利的绑架了朗姆。在昏暗不见光的地下,被注射了雪莉叛逃之前研发出来的特质吐真药的中年男人,在审问与套话后失去了价值。
不久,空气被浓郁到刺鼻的铁锈味所充盈。地面满是粘稠的腥红液体,液体的量太大,差不多是人被分为六份后所能流淌出来的血量。滚落的头颅跌落在疯子的脚边,其上扭曲的五官停留在了最痛苦的模样。没有戴手套。有着绮丽银眸的未开化野兽捧起那个丑陋的头颅,用低哑的嗓音呢喃出如歌的诅咒:“愿你的灵魂与□□一般四分五裂,愿你的痛苦在死后也连绵不断。”这只是开始。——用血去偿还血。。波本接到公安最新的情报,是在一周后。联系他的,是他的发小,曾经的苏格兰,如今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和波本虽然都是公安成员,但并非在一个部门。只是诸伏景光在身份暴露又侥幸存活后,转而与波本所在的公安特别零组联系上了,如今他们也差不多能够算是真正的同事——同一个上司手下的那种。诸伏景光转述了新情报——主动联系他们的fbi的请求。诸伏:“美方那边说希望能够与我们合作,换取我们日本公安在组织剩余眼线的身份和情报。”波本眼神顿时冰冷刺骨,他嘴角一抽,语气不悦:“他们还真敢提要求啊,不愧是世界灯塔,高高在上,论脸皮真是一等一厚。”讽刺的说完,他又狐疑地询问:“可那群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在组织里还有眼线的?”波本不由思考自己是否有暴露的地方。他知道的fbi卧底就只有莱伊一个,可那家伙应该已经死了,还是巴罗洛亲自动的手。总不能是巴罗洛又放过对方吧?所以很有趣的一点:在莱伊眼中,苏格兰已死;而在苏格兰与波本眼中,莱伊已死。波本是不相信莱伊还活着的,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怀疑连续放过两个警方卧底的巴罗洛的身份了——而且哪怕莱伊还活着,也不该知道波本的身份才对。他不认为自己有暴露在对方眼中。从诸伏景光转述的用词来看,对方也显然并未锁定波本的身份。事实也是如此,fbi——或者说赤井秀一在事后只是确信日本公安内部还有眼线,而且还是混到一定位置的,拥有代号的眼线,而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而这一判断的依据……诸伏景光有些愧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很可能是因为我,我和莱伊曾经组队行动过一段时间,大概是我身份暴露之后,莱伊根据我以前的表现,发现我在组织里有和某个人暗中联系的痕迹,进而怀疑起了这一点,然后直接把怀疑当做事实,来与我方试探交易。”的确如此。诸伏景光说得八九不离十。他其实并不擅长演戏,或者说做不到时时刻刻天衣无缝,蒙蔽一般人还好说,但莱伊那种程度的就很困难了——要是对方不关注,对苏格兰漠不关心还好,然而作为一个fbi卧底,莱伊不可能不关注周围的代号成员。当时还是苏格兰的他,一定在组队时期,被莱伊暗中观察记录了很多习惯。可能就是什么后知后觉的细微地方,让在苏格兰身份被揭露的瞬间,进而让莱伊恍然大悟,将其汇报给了他的上司。“不是你的错。”波本摇摇头,对发小的自责并不认同。诸伏景光不是在潜伏时暴露的,而是在正式行动窃取情报时被厄运所击倒,单纯就只是运气问题。谁能预料到琴酒刚好会带狗过去?同理,fbi意识到波本存在,也是在诸伏景光暴露之后。这是身份暴露导致的一连串后果,并不能就此责怪于对方。不如说,诸伏已经是公安派出去的卧底里,属于名列前茅那一批次的了。卧底总是要行动,总是要传情报的。想要毫无风险本就不可能,更别说意外总是猝不及防。不再追究这一点,波本更关注他们这边的反应:“上面应该没有答应吧?”怎么想,波本都不认为这对他们日本一方有什么好处。“还没有。”景光说:“但对方并不要求我们立即回答,只是让我们回去多加思考商量。”“拒绝掉!”波本坚定的表态,心想这有什么好商量?莱伊死了,自己的情报源没有了,就来觊觎其他国家的特工?真是熟悉的强盗作风。“但事实上,我们这边的确正在犹豫。”“犹豫什么?这还能犹豫吗?”波本闻言一呆,当即对自己国家对美方的服从恨铁不成钢,几乎恨不得直接冲回去和上司面对面对线。但景光却告诉他了一条震撼的消息:“fbi那边并非提什么霸王条约,他们优先告诉了我们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信的情报。”“……什么情报?”波本皱起眉,意识到了不同寻常。诸伏景光压低嗓音:“他们说,组织内部近期将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内乱,高层圈子内会出事,而我们各国机构重创组织,甚至是将组织的boss抓出来的日子,近在眼前。”“与此同时,他们认为组织的高层与boss都在日本地带,因此希望与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