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带着大部队赶来汇合时,半日的战役刚刚结束。他跟史鼎站在一处,放眼望去都是残肢碎尸。
水溶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里头的是谁?”
两人身后,站着清一色的军中郎将。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在此,茅大庆等人亦是在此。只是两拨人的间隔有些大,能明显看出彼此的间隙。
史鼎懒得理会下属间的蝇营狗苟,只对着水溶轻哼道:“还能是谁,姓陈那小子呗。”
水溶顿时来了兴趣,他尚记得史鼎提前出发的目的,就为了赶在援军抵达前,夺下后方军需。打听了几句经过,水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陈恒的机敏又有些认识。
史鼎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直接埋怨道:“早叫你不要心慈手软,当时在军营,直接将他杀了,也不知省下现在多少事情。”
水溶不欲在旧事上较劲,只在心中颇为嘲弄的想到。造反,造反。造的是人,是军人,更是读书人。
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谁造反的路上,一旦少了读书人的加入。那其大业,必然不可能功成。
当年安禄山若不是杀了颜氏一门三十余口,又岂会引来天下名门士族共击之?比起读书人手头的能量,现在的老百姓不过是充充人数的草芥,混个好听的名声罢了。
史鼎作为统兵的大将,可以意气用事,可以只知道打打杀杀。但水溶是要当皇帝的那个人,他的考虑,必然要比史鼎全面详细些。
什么人该杀,什么人要以礼相待。什么人,该留在什么时候才能杀。常年浸淫权术的水溶,心中有本明账。
水溶想了想,跟史鼎讨论这个意义不大,索性就把问题放在结果上。
“没打下来?”
说到这个,史鼎心中更是来气。茅大庆这帮蠢货,哪有什么统军扎营的才能。清风寨的选址,到营寨的防御布设,都是史鼎在暗中布置安排。
不选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如何能抵挡数万官兵的讨伐。如何在一场场攻坚战中,消耗军中那些不听话的顽固分子?
剿匪打到现在,前期战死之人。都是冯紫英、卫若兰这些人私下接触,确认过对方不能为己所用。
“最多两日。”史鼎给出自己的判断。
水溶听的直皱眉,要知道机不可失。现在军心未稳,明面上大家肯配合,谁又知道是不是权宜之计?
若是能一路顺风顺水,那也不必管别人是真降、还是假降。可一旦稍有挫折,潜藏的矛盾必然爆发出来,祸乱无穷。
好在史鼎也是知兵之人,他直接摆手道:“你带人先去跟冯胖子汇合,然后再去云光那边等我。”
水溶在心中估算一下时间,伸出手比划道:“五日,只能给你五日。”
到底是自己亲手摆弄的山寨,史鼎犹豫片刻,还是道:“三日足矣。真要收拾不了他,我们就李代桃僵。留一部分人马在此堵着他们,我们来个半道伏击。”
把不好多事情,变成利好。史鼎的才能,让他转瞬间就拿出信服的谋略。
水溶深深看过史鼎一眼,也不再继续多话,只命人下去传令众将士先行歇息。
正是用午饭的时刻,远处寨楼上的民兵,也在抓紧修缮各处。听闻喊杀声停止,陈恒忙领着一帮文官跑出来。打战时,他们帮不上忙。安排后勤的时候,一个个倒是得心应手。
半日的攻防,也算是彻底打醒大多数人。此时此刻,大家都是一艘船上的苦命儿。这艘船要是翻了,船上的人除了落草为寇,绝没有第二条生路可以走。
好在民兵的战力虽不行,军需物资、军医等人倒是管够。趁着间隙,陈恒赶忙凑到王二身边,询问起大致伤亡情况。
“哎。”王二什么话都没说,只这声叹气就让陈恒沉默下去。
后者站在高高的寨楼下,望着寨里寨外的狼藉和呻吟。他没有前世书中,看到尸体就呕吐不止的反应。只是脸色微变,又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下露怯。
“该怎么打,我听你的。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跟我说。”陈恒只留下这两句话。
王二倒没生出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悟,都是混口饭吃。自己要是能读书,会考科举,又怎么会干脑袋别腰带的苦差事。
“这样打下去,我们最多就打一两天。”王二很是坦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