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第一次破天荒地打电话过去。
等待音的最后一秒,许嘉音接起,紧接着我便听见广播的声音,我反应了一下,觉得像是机场的登机通知。
许嘉音很着急,语气愧疚:“姜如,抱歉,我今天不能去找你了。”
“为什么?”
“…”手机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儿。
“白薇薇跟我说,女儿发高烧,哭闹着要找我,我得回国一趟。”
我应该想到的,只要有血脉,许嘉音便跟白薇薇一辈子都绑在了一起。
“好。”我回答简短,不掺杂着任何情绪。
“姜如,你会等我的,对吗?”
“对吗,姜如?”
“姜如?”
“嗯。”
我挂断电话,望了望满是人的热闹餐厅,像个笑话,就像在那天许嘉音跟白薇薇的婚礼现场,我也是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回到家,我再次开始收拾行李,渐渐地,哽咽声变大,我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通,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辛辛苦苦离开生活过的地方。
我从房间找出一年前的病历,上面写着“子宫癌”三个字,上次我没有让许嘉音看见这一页,医生说,我最多只能活三年。
我将那页纸留下,再次像一年前那样,只披上一件大衣离开。
机场候机室里,许嘉音看着手机里一张照片出身,照片里,是那年姜如好不容易答应他跟他一起过圣诞节拍得照片。
他眼下已经多出很多皱纹,连头发都变白了许多。
周松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他。
“许哥,别去了,如姐…如姐不在那儿。”
额前的刘海未经修理,已经能盖住一半眼睛,许嘉音从后面抬起阴郁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过。”
周松见劝解无果,回头暗示来人,白薇薇忽然闯进来,哭着扑到许嘉音面前。
“阿音,别去了,五年了,姜如早死了!”
许嘉音听见这句话,一把将白薇薇推开:“滚!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薇薇声泪俱下:“那个地方有动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怎么办?”
许嘉音冷笑,盯着白薇薇,狠狠说道:“五年前,要不是你用女儿生病骗我回国,姜如怎么会消失?!”
“冬天那么冷,她本就身体不好,却在那里……在那里等了我整整一天…”
说到最后一句,许嘉音声音渐小,像是在说给自己而听,带着无尽悔恨。
他答应过姜如再也不会犯错,可他终究,还是错了。
登机广播响起,许嘉音毅然决然拎起背包离开,白薇薇从他身后抱住他,被他毫不留情推到一边。
周松也哭了,拉住白薇薇:“不让他去吧,不然他早就死了。”
这些年,许嘉音踏过许多地方,每次无果,他便回国将自己封闭一段时间,断食断水,都是周松发现将他送进医院的。
他住的地方,全都是姜如的痕迹,他心甘情愿陷在那里,不愿意爬出来。
混乱的国度里,贫富差距极大,许嘉音走出保护区,身上的背包早就被抢了,他紧紧护住一张照片,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不知是在寻找姜如这个人,还是姜如的骨灰。
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许嘉音的耳膜被声波刺穿,最终,他躺在贫瘠的土地上,望着天空,干裂的嘴唇还一直念叨着那个名字。
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