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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殉教者(第3页)

把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没事找事的爸妈怎么这么多啊。我虽然这么想,但拜他们所赐,纸盒牛奶上也不写班级和学号了。教室里津津有味喝着牛奶的也只有维特一个人。

——喂喂,同学们,牛奶对身体很有好处哦。

维特这样呼吁着,一边攥紧纸盒一口气喝光了。恰巧和他四目相对的由美尴尬地小声说:“社团活动结束以后我再喝。”

——原来如此。这样很不错啊。身体疲劳的时候可以补充营养。

维特说完自己扑哧一声笑起来,看见大家把牛奶放到书包里,也不再说什么了。

事情发生在那天放学后。负责打扫教室的修哉君从柜子里拿出扫把的时候,突然响起啪叽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砸瘪了。佑介非常精准地把自己的纸盒牛奶扔到背对他的修哉君脚边。我正在自己座位上写班级日志,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教室里男女生加起来有五六个人,全都惊讶地望着佑介。

大家到底怎么看修哉君我不清楚,但我一直以为,无论怎样讨厌他,都不会有人有勇气直接动手的。我虽然写的是勇气,但真的是勇气吗?因为出手的是个性爽朗、运动万能的班级领袖人物佑介,我才会有这种感觉吧。佑介对仍旧背对他站着的修哉君说:

——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反省吧!

然而修哉君只是厌恶地看着溅到裤腿上的牛奶,对佑介一眼都没看,就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其他几个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对修哉君的制裁由此揭开了序幕。

……

我觉得这是因为佑介喜欢悠子老师。

现在回想起来,就算是恭维,悠子老师也称不上热血教师,但我觉得她总是对每一个学生予以充分肯定。比如最高分的学生,社团活动表现优秀的学生,努力做好学校活动干事职责的学生,等等。她并不是那么大张旗鼓地夸赞,但在班会时或上课之前,都会在大家面前表扬一下,全班同学一起给受表扬的人鼓掌。

我也曾经在班会上得到过好几次大家的鼓掌。班长的工作其实都是在给班上打杂,即便任劳任怨地做得再好,也没有人会感谢你,而老师却以淡淡的语气在全班面前称赞我。我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还是很高兴……

然而维特从不这么做。他喜欢唱有“onlyone(唯一)”“numberone(第一)”等歌词的那首歌曲,甚至还在开学典礼上,新教务主任致辞的时候哼唱那首歌的副歌部分。

——我绝对不会只表扬得到第一的学生。我想成为一个能够按照每个人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来进行评判的一视同仁的老师。

在五月初举行的全县新人赛中,棒球部打败私立学校的强队,挺进前四名。据说这是S中学首次获得这么好的名次,地方报纸还刊登了一篇附有照片的报道。其中最活跃的是四号主力投手佑介。大赛之后,佑介当选了全县的模范选手,还接受了个人专访。全班都为佑介的出色表现而高兴(修哉君怎么想就不知道了)。新学期开始以来,B班第一次流动起愉快的气氛。给这愉快的氛围泼冷水的却是维特。

——佑介的表现的确很出色。但是努力的只有佑介一个人吗?棒球是团队竞技。不管多棒的投手,一个人也没法打棒球。所以我想把赞美送给包括佑介在内的其他八名队员,以及没有上场的替补队员。

维特为什么不在称赞佑介之后再说这些话呢?换作悠子老师的话,一定会先称赞佑介,然后称赞棒球队全体队员,最后让我们大家拍手祝贺。

不只是佑介,曾经受到过悠子老师表扬的学生当时或许没注意到,但一定会觉得有些失落吧。想要发泄失落的感觉吧。当然大家并不是出于这种心情开始攻击修哉君的。

……

我每星期五都和维特一起去直君家。第一次去的时候,直君的妈妈请我们进了客厅,发了一堆牢骚,但是随着去的次数增多,她应对的时间越来越短,接待地点也从客厅变成了玄关,到后来玄关也没让进,连门链都不摘下,只让我们从门缝中把信封递进去。

我从细细的门缝里看见直君的妈妈,虽然仍旧化妆化得很漂亮,但嘴角好像有些肿。

直君的大姐已经出嫁,爸爸每天都很晚回家,家里只有直君和妈妈两个人。而直君心里埋藏着无法对妈妈说出的巨大苦恼。

我跟维特说,就算继续家庭访问,直君也不会来上学,甚至有可能给他造成更多的压力。维特一瞬间露出不快的表情,但立刻笑着说:

我想现在对彼此来说都是关键时刻,只要越过这个关卡,他一定会明白的。

看来他完全不打算放弃家庭访问。他说的彼此是谁和谁?所谓的关键时刻,又是指什么状况呢?说穿了,维特到底见没见过从开学那天就没来学校的直君呢?事到如今我连问也不想问了。

到了星期一,维特在数学课上拿出一张彩色纸。

——大家在这上面写一句鼓励的话给直树吧!

我做好了面对沉闷气氛的精神准备。然而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儿异样,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的女生一边写一边哧哧地笑,也有男生嘻嘻笑着。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彩色纸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写满了三分之二。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人都不是孤独的。虽然世道险恶,还是幸福地活着吧。

一定要相信,NEVERGIVEUP![3]

…………

现在这样写出来,我才恍然大悟。我真是个大傻瓜。因为此时,大家已经开始享受那诡异的气氛了。

……

那天,悠子老师给我们讲了少年法。我虽是受到保护的一方,但在老师提起这个话题之前,我就一直对《少年法》抱有疑问。

比方说“H市残杀母子案”的少年犯(现在已经不是少年了),杀害了女人和婴儿。我看到电视上再三播放受害者的家属哭诉两个人是因为多么微不足道的原因,被怎样残忍杀害,以及生前过着多么幸福的生活,等等。

每次看到这些画面,我都在想,何必要审判呢?把犯人交给受害者的家属,随便他们怎样处置不行吗?就像老师自己制裁直君和修哉君一样,应该赋予受害者家属惩罚犯人的权利。如果没有人惩罚的话,再进行审判好了。

不只是对少年犯,过分地庇护犯人,平静地表述任何人听来都觉得牵强的理由进行辩护的律师也让我生气。那种人或许有自己崇高的理想,即便如此,每次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律师,我还是在想,此人要是走在我前面,我绝对会踹他后背一脚,要是知道这人住哪儿的话,我恨不得去他家扔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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