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个夜。”她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两个装满**的玻璃瓶,都用橡胶塞封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递上新鲜出炉的临床试验报告,“哝,把这两个交给杨首长身边的瞿大夫。”
岳鸿进从不多问,她说什么就干什么,“好。对了,早上那个师医生来了一趟,说106病房的二号床病人想跟他的主治医师商量一下治疗方案。”
云苓怔住,傅承序醒了?
不禁感叹战士的意志力强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估计是想问能否保住双腿的吧?
正好她要去看三号床的术后恢复情况,也要征求一下他的治疗倾向,毕竟截肢与否并非全然由他们医生说的算。
不截肢固然会保全身体外在的完整,但同样残存了潜在的隐患,而截肢虽然能最大程度避免坏死组织蔓延,却会留下难以弥补的终生遗憾。
人生大事,莫若生死,但凡抉择,无一轻易。
这会儿清醒了,她才想起来要跟系统商量能否赊账那台全身修复舱,可在内心呼唤多次,也未闻回音,不知零零零又去忙什么了,只能等一会儿再试试。
到了106病房门口,云苓敲门才进,刚关上那扇门转身便撞进老熟人的眸中,嘴角挂上一抹久别重逢的微笑,无关风月,只慰光阴。
“好久不见。”
傅承序愣住,之前听师医生提过“云医生”,却没有幻想过会是她。
乍然再见,心下五味杂陈,惊喜、欢欣、怀念统统被裹挟在了自卑与难堪的酸涩中,如糖中含药,似苦似甜。
他写了很多信,但从未打算寄出去,那里面记录着经年不见的泛黄回忆,曾经好心办坏事的愧疚无力,还有当初未能来得及说的再见。
然而,几乎所有的个人情感,都随着战场前夜的一点火光,付之一炬。
半晌,男人颤抖的唇瓣微张,被烟火燎过的嗓音略显沙哑,最后只余下淡淡的庆幸:“好久不见。”
庆幸还活着,还有机会见到她和奶奶。
而其他倒在枪声下的战友,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沉默无声。
内心被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逝去拼命撕扯,夹杂着几丝近乡情怯的无措。
云苓没打算浪费时间用在无谓的叙旧上,等此间事了有的是机会。
简单寒暄一句,她径直去了三号床旁,身边跟着查房的护士递上检监测记录单,她边看边问,确定目前出现的一些机能反应实属正常后,又叮嘱了一遍才放心。
傅承序躺在对面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过去与现在的两道模糊的身影逐渐重合,他才恍然回神,如梦初醒。
她从未改变,一心向医,救死扶伤。
思量间,云苓已经站在他左侧,一袭白大褂,身量瘦削,背颈优雅挺直,清丽纤弱,却给人一种坚若磐石的强大韧劲,望之心安。
但公事公办,她直截了当地询问:“师医生之前跟你谈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