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她回到家中后,一切都变了。
她明明是那个受害者。
却因为身边带着孩子,而遭受邻居和熟人的非议闲话。
“真不要脸!”
“当初下乡我就这么说,不知检点。”
“和人生孩子,却抛弃丈夫,不还是嫌人家是土里扒食的?付家也太不厚道了。”
那一刹那,她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阳光下受人侮辱,而这些都是由于她带了女儿回家。
付桢不禁想,如果她没有带乔瑞雪,别人也就不知道她在乡下的丑事,她就可以重头来过。
可那是她历尽千辛万苦才诞下的亲生女儿,又怎么能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走了之?
在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地方,文明似乎都未被开化,女性地位低下,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和子宫,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都毫无尊严,若她走了,乔瑞雪的结局可想而知。
一个女婴活活被溺死都不算稀奇。
这些年,她的耳边似乎一直传来下乡时那些恶人的内心饱受挣扎,所以对女儿的态度极为冷淡。
付桢双眼紧闭,深呼一口气,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十分虚弱,仿佛没有了生机。
死寂弥漫了整个狭窄的包厢。
从未有人跟乔瑞雪说过母亲的往事,就连从小抚养她在身边的外公外婆对此也讳莫如深,故而在接收到这么大信息量后,大脑当即宕机。
“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很无用。
付桢先出口:“对不起,你的出现虽并非我所愿,但你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我不该因为我的苦难而迁怒于你。”
乔瑞雪攥紧拳头,眼眶通红,表情似乎格外气愤,泣不成声:“你没错,我也没错!是那些性本恶的施害者和只会说风凉话的旁观者,是他们的错!”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却也存在那个坏人的基因,所以……我能理解,你对我一直爱答不理……要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要永远把我当个孩子看,我该有权知晓真相。”
她的话语无伦次,想到什么便说到什么,但能很明显,她并不怪付桢。
女儿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作为母亲的付桢最清楚不过,和她年轻时候很像。
可过刚易折,她怕她走上自己的老路。
“无论是什么理由,过去的磨难也好,第一次当母亲也罢,但你我之间,那个‘受害者’总是你,这便是我对你的亏欠。”
付桢精神不济,仿佛快要陷入沉睡,撑着许久叙述这些已是意志坚定。
她睡前迷迷糊糊重复了好几遍:“瑞雪,对不起。”
乔瑞雪坐在小马扎上,垂着头,许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