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很久很久以后,秋蝉还记得燕临渊在夜色下望着他、遥遥落泪的画面。
当时晚风凄冷,燕母的尖叫怒骂声还在耳畔回荡,燕临渊脸上还有巴掌红痕,那么高那么壮、平日里凶巴巴、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一个人,在看到秋蝉的时候,却像是个被人打了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妈妈一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涌,肩颈不断在耸,燕临渊很努力的在忍,额头上的青筋鼓起来,与他的脸颊一起在颤。
他不说话,也不动,就那样远远地看着秋蝉。
桀骜者落泪,悄无声息却又天崩地裂,秋蝉几乎是不自控的走过去,高举起手,手足无措的走到燕临渊面前,他想替燕临渊擦掉眼泪,但是他才一抬手,燕临渊就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那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般。
燕临渊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眼泪顺着他的发丝滑落到他的脖颈间,灼热颤抖的呼吸喷在秋蝉的发间,秋蝉的目光都被燕临渊的锁骨挡住,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燕临渊的心跳声。
秋蝉用力的回抱住燕临渊,心里微微有一点点抽痛。
他有些无法形容那一瞬间对燕临渊的感觉,怜惜、难过、胸口发闷,还有些酸酸的,所有情绪来的特别突然,让他说不出话,只能更用力的抱燕临渊,顺便把燕临渊往角落里拖。
他毕竟还是燕临渊的嫂嫂,如果让别人看到他跟燕临渊搂搂抱抱的不好,而且他们还是在燕家里。
燕临渊顺从的被他拖到了花园长椅的背后,他们俩在长椅后面坐下,背靠着坚硬的木质长椅,蜷缩膝盖坐在石子铺好的地面上,正面对着花海,头顶撒着月光,挤挤挨挨的坐下,手臂与腿都紧紧地贴着。
那时月色很美,夜晚寂静,秋蝉与燕临渊像是找到了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互相依偎取暖,他们之间有浅浅的月色在流淌,薄纱一样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层又一层,像是某种看不见的羁绊。
直到某一刻,燕临渊开口了。
“她是我妈妈。”燕临渊的目光没有看秋蝉,只是看着花园里那些艳丽的花,面无表情的说:“她十八岁就跟了燕纵横,今年四十。”
秋蝉的脑内不合时宜的算了一下,燕老爷子今年七十,燕母四十,俩人差三十岁,燕母十八岁相识燕纵横时,燕纵横已经四十八了。
好家伙,老当益壮!
“她是燕纵横祸害过的无数女人中的一个,燕纵横滥情又深情,他对每一个女人都那样好,却又很快就会厌倦抽身,只留下那些女人苦等苦守,像是疯子一样为他做尽无数丢脸的事情,还妄想他会回到自己身边。”
“我妈妈是他娶了的第三个女人。”燕临渊随手从花丛里捞出来一朵花,折下来,用手指用力的碾脆弱的花瓣,凶狠的挤出汁水来,声线却越发平静:“因为我妈妈生下了我,一个儿子。”
“燕家一共三个孩子,包括我在内,都是由三个不同的女人生下来的,我妈妈以为,她会是燕纵横的最后一个女人,毕竟燕纵横今年都七十了。”
燕临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但是,燕纵横还是要和她提离婚,理由更可笑,因为燕纵横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是他初恋的女人,今年才二十岁,比我还大一岁,燕纵横砸了千万进去,让人家跟了他。”
秋蝉的小脑袋瓜卡了一下,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果然是老当益壮。
他恍惚间明白燕临渊燕听山燕清竹之间的关系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古怪了,虽然都姓燕,但是彼此都跟对方隔着很远似的——三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能亲切到哪儿去?
那天晚上燕临渊说了很多的话,秋蝉都不记得他说什么了,他只记得燕临渊侧过头来,身后是一片花海,头顶是碧月当空,燕临渊眼眶通红,问他:“秋蝉,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那时的燕临渊比他手中的花都脆弱,仿佛只要秋蝉摇一摇头,燕临渊就会被扯的支离破碎,碾入尘土,再也站不起来。
秋蝉的指尖渗透出热汗,突然陷入到了一个窘迫又不安的境地,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只把燕临渊当成一个大方的老板,可心口却莫名的沉甸甸的压着什么东西,让他无法开口伤害燕临渊。
但燕临渊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下一秒,燕临渊紧紧地抱住了秋蝉。
“谢谢你陪我。”燕临渊说。
我知道自己糟糕混乱,是从烂泥潭里长出来的硬木头,表面光鲜亮丽金粉敷面,背地里却满是混乱泥泞与不堪,所以我谢谢你爱我,那样坚定不移的爱我。
秋蝉被燕临渊抱住的一瞬间,胸口处的酸涩骤然放大,他拍着燕临渊的后背,想,算、算啦,就当是可怜一下燕临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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