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缭绕。朱强讪讪吸了口烟。心底揣着事儿,他总觉得贺临风话里有话,真真假假难分辨。穿书,原著,对朱强而言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过去,这些年,他逐渐认清一个道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不会因为换个世界就呼风唤雨。对面是实打实的刑警,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能说的我都说过了,”尼|古|丁的摄入,让朱强慢慢放松表情,“这些年和简家也没什么交集。”贺临风回忆起自己翻过的笔录:“当晚你回了老家?”“对,”拉过茶叶盒磕了磕烟灰,朱强点头,“除夕夜嘛,总得陪父母聚一聚。”松晓彤暗暗肯定。这和档案中记载的一样,朱强老家是个偏僻封闭的小山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更何况朱强出手阔绰,大包小包带了许多礼物回去,隔天又挨家挨户拜年,不少人能替对方做不在场证明。“陪父母,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顶着松晓彤费解的目光,贺临风抬手,煞有介事地竖起拇指,“那之后怎么没再看看两位老人?”朱强愣住。贺临风不急不缓继续:“据我所知,过完一十一年前的春节,你一直呆在北江,只偶尔给家里寄些钱。”“……没脸回去呗,”苦涩地,朱强咧咧嘴,“您看我现在混的这个样子,平白给人家送笑柄。”松晓彤隐隐感到古怪。按照朱强的逻辑,对方一十一年前刚被简家解雇,新工作又没着落,怎么也算不上衣锦还乡。可他偏偏选择了用最高调的方式回村过节。“当时我手里还剩点闲钱,简家又给了赔偿,”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朱强解释,“谁能想到……唉。”这口气,他叹得真情实感。原著基本围绕命案展开,主角如何东山再起成为北江首富,统统被作者一笔带过。简家濒临破产的头几l年,朱强只能靠自己,最开始也凭现代人的眼光赚过钱,却没能见好就收控制住冲动,在一次投资中赔了个底掉。等简青接手公司时,他早已口袋空空,别说上桌,连分口汤都做不到。“赔偿?”若有所思,贺临风重复,在朱强同乡的口供里,可没人提过那辆时髦拉风的小轿车。如果对方真是为了炫耀,有什么比它更直观?“简老板人不错,”接过话头,朱强评价,“虽然简青哭着闹着要赶我走,但我对他家其实没什么怨言。”新闻报道上打满马赛克的照片叫朱强明白,赚不到积分事小,被那个犯下灭门案的疯子盯上才是麻烦。每每午夜梦回,朱强还有些后怕,万一自己当年没被辞退,而是和主角搞好关系,或许根本活不到今天。“一份工作确实很难成为杀害雇主的动机,”贺临风问,“你还认识什么和简家有关的人吗?”朱强想都没想地摇头:“我这种小角色,要是真能和那些大佬攀上交情,早就飞黄腾达吃香喝辣。”“哪会像今天。”贺临风眸光微滞。这和简青提供的线索背道而驰。“朋友呢?或者工作伙伴也可以,”挑挑眉,他刨根问底,“人活在世上,总不能和谁都没交集。”朱强清晰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明明屁股下是还算柔软的旧沙发,他却像坐上了警局的审讯椅,仔细去瞧,贺临风依旧神色亲切,笑个没完,叫人猜不透底细。真难缠。烦躁地,朱强暗骂一句,心想,难怪作者两次三番提到对方都说是狐狸。明白自己今天必须吐出点东西才能过关,他装作绞尽脑汁,列出了几l个和简家有来往的名字。贺临风用余光瞥向松晓彤:“记。”简家的人际关系,档案里早已写得清清楚楚,被提醒的女警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忠实执行了前辈的指示。等他们走出廉租房,松晓彤迅速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朱强抽烟的频率太高,害她嗓子痒得要命。这栋楼每层外面皆修有一整排露天阳台,挂满洗净晾晒的衣服,贺临风朝下望了眼,伸手挡住朱强要关上的门。“没配备灭火器的充电桩比较危险,”指指小区里挤挤挨挨的电动车,他提醒,“距离太近也容易出问题。”朱强意外:“贺顾问还管这些?”按照小说描述,重案组负责的全是大案要案,可没这么接地气。“职业习惯,进刑侦队前当过片警,”怀念般,贺临风勾唇,又闲聊道,“您平时怎么出行?”朱强:“开车……”话音未落,他便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自行车,最边上停着的那辆就是。”“工地太乱,电动的容易被偷。”
“哦,”尾音短促,贺临风自然道,“我还以为您指的是简家赔偿那辆。”朱强一哂:“瞧您说的,这都过去了一十来年,当初再值钱现在也是破铜烂铁,况且那辆车我没开几l天就丢了,倒霉得很,晦气。”贺临风:“丢了?”朱强:“是啊,我还去派出所报过警。”四目相对,向来擅长乘胜追击的贺临风竟没再询问,而是礼貌颔首,收回撑着门的胳膊,带着松晓彤一块儿下了楼。“朱强名下确实没有车辆登记,也没有租赁交易。”确认四下无人,松晓彤微微叹气。想把佟彤的尸骨完整运到郊区仓库,势必要有一辆能上高速的交通工具,朱强显然不符合条件。反复翻动字迹潦草的询问笔录,她嘀咕:“但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佟家,”椅背放倒成四十五度,贺临风躺好,敷衍地揉揉太阳穴,“朱强连简氏的商业合作伙伴都想到了,却始终没提这几l位和雇主关系最好的邻居。”再加上某位总裁私下提供的情报(),贺临风非常有理由怀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对方在刻意隐瞒自己和佟彤的关系。“而且,他应该提前做过被警察找上门的准备——至少是对我有了解。”没跟上思路的松晓彤:“啊?”“他叫我贺顾问,”循循善诱,抽空闭目养神的男人轻声,“还记得我进门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吗?”北江公安,贺临风。警官证上可不会写“重案组顾问”这五个字。“所以朱强他认识您?”慢半拍反应过来,松晓彤眸子瞬间亮起,接着又暗淡下去,“……但贺哥你才来了北江两个月。”哪能和一十几l年前的案子扯上关系。贺临风却自有考虑:“也许朱强关注的是简青。”印象中,类似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即那个求爱失败动手伤人、最后被抓进局子里的贾翔宇。对方病发去世前曾在拘留室嚷嚷着要见“贺临风”,而他之前从未和贾翔宇碰过面。年龄性格家庭事业南辕北辙的两名嫌犯,贺临风唯一能联想到的共同点便是简青。偏偏这个共同点躲他躲得彻底。“那我先去查接警记录,”拍拍脸,松晓彤迅速提起干劲,“如果朱强的车是在佟彤走丢后报失,里面八成有猫腻。”贺临风无精打采:“行。”“再派几l个兄弟过来轮流蹲点。”“工作日窝在家里抽烟,门口堆着外卖盒,附近也不见水电煤气的欠费单,他没我们想象中拮据。”廉租房的申请需要符合相关政策标准,每月一千多的收入大概率无法支撑朱强随意请假消遣,而这笔未被银行流水记录、让对方舒服躺平的钱到底从何而来,可能正是案件进展的关键。包括对方口中的自行车。北江近来气温骤降,除开个别常青的品种,多数草木正大片凋零,朱强若真经常骑着它出门,车筐里又怎会堆满落叶。“咳,”见对方一副能量耗尽的颓废样,松晓彤清清喉咙,“听说简总最近出差啦?”贺临风淡定:“汪来八卦的?”“没有没有,新闻报了嘛,两大集团的商业合作,”摆摆手,松晓彤小心翼翼,“……您这害得是相思病?”贺临风掀掀眼皮:“注意言辞。”“现代社会,能发消息能打视频,什么叫相思病。”松晓彤:懂了。看来简总是没回消息也没接视频。“收起你脑瓜里的凄惨小剧场,”卷起手边的资料,贺临风长臂一伸,轻轻在后辈头顶敲了下,“开车,系好安全带。”松晓彤佯装吃痛:“贺哥。”“脾气变坏啦你。”“不过呢,根据新闻评论区搜集到的非正式情报,简总小时候身子弱,一出远门就生病,a市吧,从北江出发要坐四小时的飞机。”“真没打算关心关心?”贺临风:……就简青那一拳揍飞一个嫌疑人的架势,身子弱?开什么玩笑。然而他到底在回办公室前,落后松晓彤两步,摆弄起手机。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欲迎还拒……欲速则不达。垂眸盯着自言自语好几l页的对话框,贺临风牙痒得厉害,下意识摸摸口袋,掏出颗糖,嘎嘣嘎嘣塞进嘴里。他多少也要有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