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阿哥身着甲胄,他酷似西伯利亚狼的面容更加锋利,眸中的憨气都收敛了不少。齐东珠其实不常见他,毕竟他是个成年皇子,和比格萨摩耶这种还没有成亲,依旧承欢膝下的小幼崽不同。可每次再见,齐东珠总觉得哈士奇变得日渐阴郁,不似年少时那般憨直。齐东珠原以为那是因为哈士奇阿哥长大了,有家室和担子,可后来她才从萨摩耶阿哥担忧的只言片语里探得一点儿不详的端倪。
哈士奇这些年一直住在东宫毓庆宫的偏殿里,娶了妻方才搬到了别的宫殿。齐东珠想想蓝湾牧羊犬那种性子,便替哈士奇觉得不寒而栗。
索性现在好了许多。哈士奇阿哥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在成婚后已经诞下了两个女儿,齐东珠没好意思去看,但心里一直很好奇狗子的崽崽在她眼里是不是猫猫。后来伊尔根觉罗氏来向她请安,她见伊尔根觉罗氏连生二女后脸色苍白,心下起了担忧,又惠妃说起哈士奇执着于福晋诞下嫡子之事,方才觉得不妥。
惠妃在明面儿上是不怎么管哈士奇阿哥的,但齐东珠知道他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惠妃怎么会不在乎她的幼崽呢?可是宫中很多事并非人力能左右,惠妃只能眼睁睁看着哈士奇阿哥饱含少年气的俊秀面容,在毓庆宫中消磨得愈发阴郁偏激。他甚至开始执着于嫡子的位置,知道他自己因生来是庶子,即便居长,仍然要受屈辱,便只盼着他的福晋为他诞下嫡长子,再也不会有什么庶长子遭受他所遭受的事。
齐东珠对此觉得唏嘘又不能接受。私下里她叫来面色温婉平和的大福晋,教她了些法门避孕养身,可她知道根源仍然在哈士奇阿哥身上。在他出征前夕,齐东珠就按捺不住将哈士奇提来,在哈士奇的满脸桀骜神色里讲尽道理,而后大动肝火将哈士奇骂了一顿。
还将他的两个小女儿接入景仁宫养着,不许哈士奇阿哥来见了。很可惜,哈士奇阿哥的崽崽并不是猫崽崽,是没有毛发,白嫩泛粉的人类幼崽。多年心理阴影,齐东珠仍然对人类幼崽有些敬谢不敏,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安排人手照顾两个小格格。
哈士奇阿哥不反省好,崽崽就不还给他了。
齐东珠赌气地想,殊不知家贼难防。在哈士奇阿哥还没出征的时候,傻笑萨摩耶总是在傍晚偷偷抱着大小侄女儿,去给等在景仁宫后门的臭脸哈士奇瞧。
待到与噶尔丹战事无可避免,康熙与齐东珠作别,率军御驾亲征后,齐东珠的纺织厂和织布厂几乎耗尽了库存,才做好了兵部所需。京中太子临朝监国,在比格阿哥的三令五申下,萨摩耶等一众小崽都安分起来,齐东珠的纺织厂都逐渐步入正轨,只等投入收回后扩大规模,手头上便开始操心起海藻制碱,和后续制作纯碱、大蒜素、玻璃等的章程。
战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大阿哥胤褆立下战功,凯旋回朝,算是在兵部站稳了脚跟。与此同时,比格等小阿哥的订婚宴也被提上日程。
比格阿哥带着一个长着苹果脸儿,看起来眉目清澈的女孩走进来时,齐东珠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再仔细看去时,她熟悉的那个比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白皙、神色带着一点儿阴郁的少年人。他一双黝黑的眉目看着齐东珠,脸是陌生的,但眼神和神情却全是齐东珠熟悉的样子。
齐东珠眼眶红了,疏忽见心头犹如拨云见日,因年少经历而对人类幼崽生出的抵触情绪消散大半。她心想,怎么变成人了,还和比格一样脸很臭呢。
待那拉氏离开后,齐东珠再看到比格阿哥时,他在她眼中又恢复了比格模样。齐东珠晃了晃脑袋,那比格便走过来用爪子搭她的手,入手还是毛绒绒的。
齐东珠想,或许是系统离开太久了,她被篡改的认知正在自我修复。可因为篡改认知造成的脑神经网络有一定顽固性,使她仍然会固执地产生认知错乱。
忘掉一个新养成的小习惯尚且伤筋动骨,更何况是十年的认知紊乱呢?或许在比格阿哥领着那拉氏来的那一瞬,齐东珠的潜意识对抗了认知紊乱,认为比格阿哥长大了,肩膀上有了为人的担子,而非werwer大叫的可爱狗子了
想通这一点,齐东珠索性随波逐流,不再深究了。
萨摩耶阿哥的订婚宴特殊些,是在安王府办的。齐东珠悄悄出宫去了,却没有进主院。旗人的繁文缛节也随着入关的时日渐长,日渐增加。她有些怕若她入了主院,那些官员和安王府的家眷会需要对她请安,所以她只抱着越发胖乎乎、结实的小狸花儿,远远看着。
萨摩耶阿哥走出来的时候,脚都有点儿打晃了。一脸阴沉的比格将他弄上轿子,转眼就看见了在发芽的树下等待的齐东珠。比格阿哥连忙丢开萨摩耶阿哥,亲身来寻。
齐东珠与比格说了几句话儿,正要回转去带上小萨摩耶回宫,却看见方才白乎乎一团小萨摩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红色氅衣,肤白如雪,脸颊堆红,眸光粼粼的小童。
小童身前站着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旗装女孩。那女孩生得眉目大气,眉峰被修得凌厉,平白为她生动貌美的脸增添了几分锐气。她先看了一眼齐东珠的方向,大概是从齐东珠身后的马车纹路猜出了齐东珠的身份,大大方方的隔着一条街对齐东珠一甩帕子,屈膝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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