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警局的会客室里,许幼怡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于是屋子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
严微心中依然有余怒未消。姜斌对于她的现实情况冷漠无视,陈永又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基于偏见的怀疑,这两种对待她再熟悉不过,无非就是二十年生命中大多数时间必须承受的外界反馈。其实她都可以忍的,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她唯一钟爱的事业——拳击,以及比赛。而如今这些人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证据要限制她的自由,从而危害到参加比赛的计划,也难怪她的怒气会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无法控制。
上一次产生这种程度的怒气的时候,还是老刘刚刚去世,瑞格的那帮小混混嘲笑他一生废物,就连教出来的徒弟都一无是处。那一次她打伤了七个人,自己也挂了彩。不过没人报警,倒还是守一些江湖道义的。
这一次,如果不是许幼怡拦着,恐怕她又要冲动出手了。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她身上还带着些怒气,许幼怡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似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她。若是在平常,有人把手伸到严微的头部附近,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她一定会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守和反攻的动作,直接把对方撂倒。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顺从地允许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头顶,然后那手移动下来,摸了摸她的脸。
“不要生气。”许幼怡蹲下来,看着严微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那双手在脸上的温柔触感让她的身上起了一阵悸动。不过那手很快离开了她的身体,许幼怡又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她的面前。
意犹未尽。尽管严微不想承认,但她刚刚确实有了一种莫名的渴望。不过至少那怒气已经没了。
“好了,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幼怡温温柔柔地说。
于是严微把刚才在姜斌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顺便解释了自己数周以后就要参加在外市举办的一场拳赛,所以断然无法遵守“不离开本市”的要求。
许幼怡眉头紧皱,作思索状:“你是嫌疑人,警方要求你留在本市,也就是他们监控之内的范围,本来就是无可厚非。不过,要想打破这个桎梏,只要证明你没有嫌疑就好了。”她看向严微,“案发当晚,你都做了些什么?”
于是,严微又讲述了一遍,但这一次,她讲得更细致,更耐心,也更平和。
那天晚上一点多,她从酒吧下了班,回到自己在筒子楼里的小小房间,但好运气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窜出来迎接她,唤了好几声也没出现。严微在家里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才意识到它可能跑出去了。好运气是一只年已六岁的小公猫,是她当年刚跟老刘训练的时候就开始养的,实际上她与老刘结缘也是因为那时还是一只小奶猫的好运气。如果说老刘曾经是她最亲的人,那么如今那个恩师不在了,好运气便是她唯一的家人,也是情感的依赖。所以严微急了,不顾外面黑夜深邃,大雨倾盆,从筒子楼附近开始找,找到堕落街,又一直找到“城中村”,至于误入那个二十分钟后就发生了凶案的胡同,则完全是巧合。她确实在胡同里听到了高墙另一面的猫叫声,便翻越过去找,但什么也没找到。瞎转了一会,已经是两点左右,她虽然穿了雨衣,但折腾半天,已经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只好折道返回,顺着“城中村”的另一条路回了家。
听到关键时间点,许幼怡的眼睛亮了:“你回家的时候是几点?”
“我准备回去的时候是两点,等到了家,差不多两点十分。”严微答道。
“这就对了。”许幼怡脸上出现笑意,“你回家的这段时间,刚好就是凶案发生的时间——我记得姜队说过,甄善遇害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夜里两点。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在此时间点看见你行踪的目击证人,那么你的嫌疑不就可以解除了吗?”
严微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许幼怡追问:“你好好想一下,在你回家这条路上,有没有人能证明看到过你?”
严微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凌晨两点,堕落街上的夜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但好巧不巧,她在去“城中村”的路上经过了堕落街,但回家的时候却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所以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许幼怡看她想得辛苦,便提出一条思路:“你在回家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之类?”
还别说,真有。严微立刻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家,当时她还犹豫要不要进去买点东西,不过后来一念之差没进去。
如果走进那家便利店,也许这不在场证明就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然而她只是路过,就算便利店里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又能愿意出来作证吗?
从严微的角度来看,这超出了她所擅长的领域——这是一件需要与人打交道甚至有求于人的事。
不过许幼怡立刻站起身来,脸上显示出坚定神色:“走,咱们去找那家便利店问问。”
便利店位于堕落街尾的一条小路,隐藏在几家网吧的后面。许幼怡径直推开透明的玻璃门走进去,直截了当地向收银台的店员发问:“请问九月十六日晚上两点左右,是哪位店员在上夜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