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在一片阴郁的墨蓝之上,摇摇晃晃的着一只孤单的货船。
像是驶向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靳朝安坐在甲板上,靠着围栏,面朝大海,一句话不说。
他左手手里握着一面小镜子。
延悦把饭给他送到眼前,他也不吃,给他水,他也不喝,无奈之下,延悦只好把托盘放到他脚边。
她拿出医药箱来给他换药,靳朝安机械似的任由延悦摆弄着自己的右臂,酒精棉棒给伤口消毒的时候,他的睫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只呆望着远处的海面,整张脸像是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一点生机。
他的伤口实际上很糟糕,当时上船以后,还是延悦第一个发现了三哥胳膊的枪伤,把衣服扒下来后,所有人都震惊了,就在原来那个伤口一模一样的位置,此刻已经皮开肉绽……船上虽然也配备了医生,但医术都不如齐优,抢救过后,医生只无奈地摇头,说晚了,耽误了太久,这只胳膊基本上是废了。
胳膊废了,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懵了。
靳朝安醒了以后,没有发火,对胳膊的情况也无动于衷。
但从醒来那刻起,他也不再开口。
连后面的路线也是陶潜和彭晋两个人商量着重新规划。
靳朝安像是没有了灵魂,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手中始终握着一面镜子。
延悦猜测,当时他们弃车逃跑,所以那面小镜子,可能是灿灿落在三哥身边唯一的东西。
一想到灿灿,她的眼泪又要出来,怕被三哥看到,延悦慌忙扭过头。
她把医药箱收好,又怕饭菜凉了,只好又重新端回厨房。
路过靳舒宁时,延悦朝她摇了摇头。
靳舒宁伸手,“给我吧。”
延悦只好把托盘交到大小姐手里。
她接着去给延良换药。
靳舒宁走到靳朝安身后,她蹲下来,把盖子一一打开,里面的汤是她亲手熬的,专门给他补血的,靳舒宁端起那碗汤,汤还是热的,她一边搅拌一边说:“多少喝一点吧,你身子流了太多血,船上医疗条件有限,要是再病倒了,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靳朝安没理她,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甲板上,像是假的一样,只有左手依旧搭在屈起的膝盖处,手里握着那只镜子,镜子是翻盖的,靳朝安握着它,像打火机似的翻来翻去,轻轻地一下,弹开,又合上,又轻轻地一下,弹开,又合上……
生硬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将他冷漠的侧脸吹得发红。
靳舒宁舀起一勺汤,用手托着,喂到他嘴边,她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请求,“我喂你好么?”
靳朝安偏过头去。
汤匙微晃,靳舒宁忍住眼泪,收回手,沉默地把勺子放下。
她低垂下头,双手扶在甲板上,晶莹的液体砸在上面。
她细细哽咽,“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过上这种日子,以前是我糊涂,现在我明白了,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有亲情才是真的……”
靳朝安闭上眼,只吐了一个字。
“滚。”
后半夜,延悦慌慌张张地冲进靳朝安的舱房,她大喊着不好了,“三哥!不好了!”
延悦把手里的电子设备拿给三哥看。
靳朝安点了两下,屏幕上弹出一段视频。
延良和彭晋随后冲了进来,他们本来都在阻止延悦,不让她把消息告诉三哥,没想到延悦跑得这么快。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