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面黄肌瘦的妙龄女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起饿死的,也看过饿得颧骨凹陷的年轻男人将老人抛尸野外的。
在饥饿面前,他们的嗅觉就像野兽般敏锐,力求从每一个人身上捕捉那一丝可能性,我还见过有些人发了疯,得了癔症,身边人的一点动静都会被猜疑成藏有食物的掩饰,于是蛮不讲理的争抢和掠夺每天都在上映,路上到处都是饿死或被踩死打死的尸骨。
饥饿与死亡就像一头没有形状的怪物,大口大口吞噬着人类的理智与人性,人吃人的惨状正以另一种形式上演。
我将这些看在眼里,每天只敢在所有人都入睡了才偷偷撕一点饼出来吃,即便这样,我也时常梦见他们化作饿狼扑上来将我连同食物一起拆骨入腹。
短短几日,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胆战心惊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我瑟瑟发抖。
这样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大太阳的中午。
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是离我们所在的位置最近的海港几天后会来一艘异国的船,还会接济一定数量的难民离开这座岛。
有时候,黑暗中透出的一点光比黑暗本身还来得可怕。
在得知那个消息后,原本已经饿得走不动只能就地等死的人们突然如同发疯似的,开始争先恐后往那个海港的方向涌。
但是要想去到那里,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于是,生存的食物再次成为了人们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东西。
那时正好有一辆马车出现,铁制的车轴在草木坡上晒得滚烫的黄土路上颠簸,发出咔哒咔哒沉重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说那是某个贪官的马车,就此,一大群人像不要命似的,扑上去螳臂挡车。
有几个在前的被铁制的车轮重重地碾于车下,后面的人则是抡出刀想要杀了拉车的马,至于周围剩下的就扑上去哄抢劫掠。
一时间,草木坡上是一阵人声鼎沸的群魔乱舞。
但是,他们没有抢到什么,因为马车里很快出现了好几个手拿大刀的杀手护卫,车厢里也传出了一阵带着冷笑的命令:“给我杀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
言毕,他们面无表情,用手中的大刀将那些扑上去的难民一一砍倒。
一时间,血流成河,尖叫与怒吼混在夏日的腥风中飘荡。
今年的夏天本就炎酷。
晴天时,太阳当空,比往年还大上一轮,火热的日光透过林立的树影炙烤大地,鸟类难听的嘶鸣响彻长空,那些细长的草叶尖也蜷缩般打着卷,显出枯败的颓势。
炎炎夏日,长气进短气出,我听着刀刃砍在肉块上的闷响,感觉所有人的声音都被那热烈的温度烫得失了真。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人争先恐后扑上去,那场防卫般的屠杀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停止。
我在这场残酷的洪流中上摇下摆,挣脱不得,还不小心被人撞倒在地。
那些摇曳的人影像一张透不了光的密网,层层叠叠地盖下来,但我只能拼命抱头蜷起自己的身子,不想被乱步踩死。
恍神间,掀起的沙尘迷了我的眼,还被我咽进了嘴里,我嚼着那般干燥沉重的浊气,觉得咽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柒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如同拨如见日般,阴翳的一角被打破,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踩死时,我听到了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一时间,属于所有人的怒吼、嘶喊通通戛然而止。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的按扭,所有人的动作都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在那片死寂中,我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向上看,就见阳光从上边白晃晃地洒下来,而有颗脱离了身体的头颅正随着喷洒的血液一起,像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轻轻地划过了我的眼帘。
紧接着,咚的一声。
那颗头颅落在了地上,滚到了我的手边。
我呆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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