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多高冷一个人,以前总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要说没半点触动,也不可能,但什么都晚了。
祝染眼神撇开,心情倒平和下来,不像平日里那样凶巴巴或者阴阳怪气,语气没什么情绪:“但我们之间,不是这个问题。”
今晚算是演了一出破釜沉舟的戏,可再如何,已经享受小半辈子,不可能彻底摆脱“祝”这个姓氏,以祝周两家的关系,就算他们离婚,也不会交恶,没必要撕破脸皮扯得太难看。
气已经出了,余下,能和平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这时候提起成人礼,也是有点勾起两人少年回忆的意思,周乾却忘了,他的姑娘是个心硬的,好哄的小狐狸,难搞起来,不是一星半点的棘手。
任凭那股子酸涩劲儿在喉咙里翻滚好几圈儿,他兀自将恶果吞下,仍旧是垂着眼,盯着她,空出只手揉她的脸,低声笑问:“还有什么?”
“别动手动脚。”祝染扭开脸,瞪他一眼。
这厮就不配。
还是喜欢她这样,凶巴巴的,但没那么不近人情,周乾心满意足收了手,松松散散地重复一遍,“还有什么?嗯?”
挂钟三针同时在二字家里狭路相逢,窗外明月正当空,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班,日常熬夜的社畜都早睡了,他们这儿的灯光比窗外的明月不知道亮了多少倍。
男人牢牢盯着她的眼神就没移开过,那双眼蕴着划破冷淡的情绪,沉在深邃眼窝里,比屋里的灯还亮。
祝染垂下眼,盯着他胸口的一颗扣子:“我整天只想着爱玩儿,太闲,你有工作有抱负,忙得没空理我,不对等的状态让彼此都不开心。”顿了顿,她抬起头,眼睛透亮澄澈,一眼见底,“柿子和螃蟹我都爱吃,但一起吃就会中毒,不合适。”
“而且,我给过我们机会了,周乾。”她难得无奈地叹口气,撇着嘴没好气说:“你知道我很懒的,能躺着不坐着,最讨厌麻烦了。”
与父母的关系,从没想过打破,因为她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亏欠打底,往上加的只会是无尽的放纵,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们也拿得出女娲娘娘的补天石给她兜底,顶多盛媛女士不轻不重呵斥两句。
头铁去挣扎,反而有可能会撞得头破血流,性价比如此低的事儿,没必要,她才不想干。
整日贪玩儿的家伙认真起来,那股子劲儿,真挺伤人。的确没人比他更了解小姑娘有多懒,小时候三天两头逃课是家常便饭,迟到理由通常都是睡太晚,接她去周家玩儿,下车到屋里的距离都不想走,问他可不可以背。
可为了跟他离婚,却能与父母大伤元气地闹这么一通。
周乾眼里似有什么明明灭灭,喉结滚了几轮,目光在眼前人的脸上逡巡一圈,蓦地松开紧箍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好,那染染早些休息,我先回去。”
祝染没来得及松懈,就又听他恢复了日常的冷淡、掺着两份温柔的声音:“明早想吃什么?给你送下来。”
“……”
周乾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扣扣子,似在等她回答。这次出差,原本就是为了将后面一段时间空出来,好好陪她过一下婚后生活,度蜜月,现在倒好…
到这会儿,他都还不能接受,出个差,怎么就把老婆给出没了?
“周乾,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祝染突然开口。
周乾刚扣好一颗扣子,闻声停下来,眼神瞥到她算得上严肃的表情,正了正色,声音低沉:“嗯?”
祝染看着他,眼仁又黑又亮,话里带着点与泼皮大小姐格格不入的认真与执拗,“我最讨厌不纯粹的爱,爱得有原则,爱得需要回报,爱得明码标价,所以我爱你的时候,就会用所有的精力去爱你,但我不爱你的时候,也会全挖出来扔干净。”
父母不是不爱她,或许因为歉疚,倾轧在自己身上的情感,比祝钰那个继承人还要高,但那样的爱,她早就付下了昂贵的账单,甚至未来还要回报相应的利息。
默认,不等于接受,这样的情感交易,在圈子里越是稀松平常,她就越叛逆地、想追求百年难遇的纯粹。
“周乾,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但配不上祝染老公这个头衔。”她下巴略扬,狐狸翘着尾巴摇晃,矜娇、傲气,又直白坦荡:“我自私自利,没什么大义情怀,心眼还小,肚子也撑不了宰相那么大,没法儿去理解你的事业心、当你背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