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入笼的是他,被困住的是他,他却好像胜券在握,满不在乎。
夏让尘的视线缓缓下移,定在某一点。
顺着季歇的手臂,他看见了满是伤口的手。
这些伤口原本在他洗澡前还不存在。
他想到自己洗完澡以后,瘫在沙发上的季歇,消失的水杯,和蔓延在他脚边的白布。
这一切有了解释。
“你在看什么?”
季歇在固执地等待他的回复,语气近乎是恶狠狠的。
他在等,等在夏让尘脸上看见和他类似的虚伪,他都准备好了冷嘲热讽。
“你的手受伤了。”
季歇一滞。
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防卫姿态完全在夏让尘面前失效了。
在夏让尘开口的瞬间,季歇听到了金属碰撞的轻响。
这个人知道他在怕什么,即使现在暂时占据上风的是他,但是笼子真正的钥匙,好像一直都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季歇把手往后面缩。
手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手,这双手可以握手术刀,可以弹钢琴,这是他最大的骄傲和依靠,他本不应该让它受到分毫的伤害。
但是等他的理智回笼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这样了。
这不是第一次,季歇知道,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皮肉伤而已,无伤大雅,他甚至自虐似的在水下疯狂揉搓,让那些伤口再次破开。
疼痛,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却有一双手更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把那双打算退缩的手从黑暗中拿到了光明之下。
“你受伤了,”夏让尘蹙眉,“跟我来。”
音量不大,每个字都很清晰。
不是问句,是明确的陈述句,在下达命令,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季歇的手腕就这样被夏让尘抓着,离开了厨房。
夏让尘拄着拐杖,发着高烧,比他更适合当一个病人。
但是季歇被夏让尘抓着,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力道、行走的步伐,这些细节,表现得都不太像是一个病弱的人。
病痛可以摧毁很多东西,也有一些东西,是它永远无法撼动的。
比如仪态,比如气度,比如习惯。
那些摧毁的,凌驾在病痛之上,化为了人类特有的韧性。
夏让尘在翻邓艾拿过来的药,堆在地上的白布碍事,被他随意用拐杖拨开。
被稀释的红色露了出来,在白色的衬托下,有些刺眼。
夏让尘看到了,却没有皱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他知道了。
季歇以为夏让尘会问,至少会不咸不淡提起一句,但是夏让尘没有。
夏让尘继续翻袋子,很快翻到了自己找的东西。
季歇伸手,想要接过。
夏让尘却坐下来,沙发凹陷,将季歇引向他。
他自然而然抓住了季歇伸出的手,用酒精消毒镊子,挑出掌心里的玻璃碎片,再拧开红药水,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