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真娘离开上京没两日,容老夫人就知道了。容老夫人用完早膳,吩咐楚氏:“今日就叫人送信去,隔几日把人接回来罢。”小菜粥品撤下,珊瑚布上几碟新鲜果子,乌菱荸荠,雪藕枇杷再加两碟甜咸不同的搽穰卷子。楚氏卷袖剥了个枇杷,盛在小碟上呈给老太太:“娘,让朝朝再她舅舅家再多留些日子罢。”老太太一听眉心就拧了起来:“已经叫她带走了保哥儿,怎么还能把朝朝留着,住也住够了,便不能远了舅家的情分,隔半年再去就是。”楚氏柔声道:“不是为这个,朝朝去看过永秀了,她写信来央我给永秀寻一门亲事。”容老夫人收敛了神色。楚氏面上带笑,继续劝道:“总不能一直把永秀放在太清观,永秀肯嫁是好事儿。”容老夫人蹙了眉头:“我本来也不允她去的。”是儿媳和大孙女两人一直劝她,她才点头的。“原来我说出去也好,出去了说不准就能想通了,这不就想通了?”容老夫人颔首:“也好,就说她是远亲,给她按个身份。”“我也是这么想,找个双亲齐全,家中人口简单,有些田产的。”嫁到乡间,远离城中世家贵女的圈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老太太点头:“不错,大富大贵不成,贫苦人家也不成。”都易生事。“既然如此,便让朝朝再在殷家多住些日子罢,殷氏不在京城也好!”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等再过些日子,外头流言再淡些,该办的宴该相看的人,还是得看起来。”楚氏心中想,只怕这些宴,办不起来。昨儿丈夫回来跟她说,在勤政殿外遇上了裴世子。裴世子虽说不担官职,但礼法上没出过错,初一十五都会去勤政殿向圣人请安,听说早些年圣人多数都不会召见他。只让他在殿外问安,问过安就让他离开。这两年圣人欲跟太后修复母子关系,见裴世子的次数才多了起来。楚氏手里接过丈夫脱下的官帽搁到帽架上,看丈夫自己脱下官袍官靴换衣换鞋,她去倒了热茶预备递上:“怎么?他跟你说话了?”容辰摇头:“那倒没有,大家都在殿外等着面圣,他是请安出来的。”列位臣工纷纷跟他问安。容辰早就注意过,裴世子虽没担官职,但不像是与大臣没私交的样子,好些人对他是很恭敬的。在圣人还不肯常常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很恭敬。朝中这些人,是都读过书,学过孔孟,但要说会对什么人恭敬,那必定是有能力有才学或真的有地位的人。像几位伯几位侯,也是超品阶,大家见了也不曾如此周到。楚氏更奇了:“他都没跟你说话,你怎么特意提他?”容辰又回想了一次,笃定道:“没错,众人向他欠身他都受了,到我问时,他避了避。”问安的人众多,只有他,裴世子回避了。只有小辈才不受长辈的礼。楚氏轻抽口气:“这,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被人瞧出来?”“那倒是没有。”容辰换了常服,先安抚妻子,才接过她手中的茶盏,“问安的人多,没被人瞧出来。”但他知道裴世子是故意避开的。京中流言最盛时,他也常在宫中碰见裴世子,那会儿裴世子没有任何表示。怎么现下流言淡了,裴世子反而避礼了呢?容辰颇忐忑:“朝朝与裴世子,没什么罢?”楚氏立时正色道:“你这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朝朝不规矩了?朝朝是我打小看大的,绝不可能!”“你想到哪儿去了,”容辰对晚辈们是个慈和不失威严的大伯,对妻子很好脾气,“万一……他要提亲呢?我总得有个章程。”容辰与殷慎想的一样,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到最后必要选一边。目前朝中还是支持太子的更多。楚氏面色稍霁:“你放心罢,要是当真到了上门提亲的那一步,朝朝会先知会咱们的。”容辰没见过侄女几面,但想到朝华在父母和离时的表现,又点头:“好在是她,换成谁我都要再担一份心。”“朝朝是个识大体的。”容辰这下更不担心了。反是楚氏,听了这句并不开怀,人哪有那么容易“识大体”。她知道朝朝在舅家反而不受拘束,干脆就替朝朝在老太太那儿再多告几天假。永秀就这么被接回容府,依旧住在角落的院子内,依旧把胡妈妈几人拨过去侍候着,只是这回,她是真的在“备嫁”了。原来那些烧宝石头面,金银丝线做的绣品,早在去太清观前就还给了三房。如今备嫁,比照上容村中乡绅家办嫁,备的都是更实用的东西。令舒来看永秀,给她塞了两只实心的素面镯子,用剪刀一绞,就能当金子用。令舒红着眼:“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日子长了咱们还能当亲戚走动。”十年,二十年,只要日子过下去,总有再见的一天。永秀有了盼头,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来令舒送去太清观的东西她都不肯用,今日却收下了手镯。她还悄悄握了握令舒的手:“大伯母问过我了,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令舒看永秀不是随意被嫁出去,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心:“既要选人,大伯母那总有消息,我多替你打听打听。”永秀道:“我想,怎么也要过了八月。”令舒立时抬头,见她贴身的丫头水竹守在门边,这和放心:“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过掉八月是为母亲守孝一年的意思。永秀点头,她又问:“三夫人……三夫人怎么样?”这个令舒是知道的,她在上房听祖母念叨过两句:“已经不能这么叫了。”和离的女人到底该怎么称呼,她们俩一时竟都想不出来。守寡的还是夫人,和离的要怎么称呼?跟祖母一样叫殷氏又不尊重。于是令舒说:“三姐姐的娘坐船出游去了。”永秀怔住,出游?
嫡母以前连别苑的云-墙都不迈过来,十几年间都在东院里,余杭那么多香会法会,她连拜香都没去过。如今,竟然坐船出游了。她脸上绽开一点笑:“那……三姑娘呢?家里有没有替她相看?”要不是出了事,姐姐跟沈公子说不定已经成了亲。她在太清观中不闻世事,朝华也没告诉她京中舞弊案的事,只说沈聿去榆林当官了。若是人人都美满了,她心里才能好受些。令舒想了想,告诉她:“家里是想替三姐姐相看的,也许快了罢。”永秀反而替朝华忧心起来:“但愿是三姑娘喜欢的。”“你就放心罢。”令舒不能说明白,只能笑着点头,“不是三姐姐喜欢的,她也不会点头。”……朝华继续安心住在舅家,几乎每日都能收到信,真娘的一封,萧老大夫的一封。萧老大夫那人看着懒,写起病案来一丝不苟,把脉的时辰,喝药的时辰都在信中列得清清楚楚。朝华在送走真娘的风云吗?请记住的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甘棠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挑明,此时此刻,他确实还是个外人。“这京城地面上哪个有我熟啊?”夏青数着手指头,“你们要买宅必是要安全妥当,你知道哪个门里住着尚书家的外室?哪间宅子外头看着平平无奇,里头是太监的寓所?”这些是能说的,不能说的还有荣王的据点之类的,盘根错节,外乡人摸不清道。甘棠知道夏青找她,出来的时候就给夏青带了一包薄荷糖:“给你,这是家里自己做的,多谢你了,我这就去告诉姑娘。”夏青满意了,拿着那包糖想,这么一包糖回去献给主子,说不准能得十两八两的赏钱!朝华把这事请托给夏青,裴忌那边就送了信来。把信封翻面也没找到上面的花戳,打开信一看,裴忌写了好几处安全的宅院,跟着又在信中说他有要事,这些日子都抽不出空来,让她有事只管吩咐夏青。甘棠看到姑娘翻转信封,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上前添了杯蜜茶。朝华搁下裴忌的信,把今天娘送来的信封好,递给甘棠:“送回去。”送回容家祠堂,给父亲。甘棠接过信:“这几日要不要备马车?”朝华摇头:“不用。”甘棠有些惊讶,裴世子恨不能一日一见,怎么竟不是约见面的信件?朝华没有再说什么,把裴忌在信中说的那处地方列出来,预备实地去看一看。甘棠看出姑娘是有些失望的,给芸苓打眼色退到屋外去。朝华心中耿耿,他没说他在忙什么。隔不多日,她就知道了,太子病重。!()怀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